長玥一路往前,麵色陰沉。
她是有意直接朝勤政殿衝去的,去看看那所謂的雲蒼早朝。
隻是,行走不遠,甚至還未真正出得東宮,便見太子瑢一行人已是快步朝這邊而來。
瞬時,兩人狹路相逢。
長玥神色微動,駐了足。
太子瑢遠遠便已瞧見了她,足下稍稍一滯,似是有些訝異,但片刻之後,他足下便越行越快,最後站定在了長玥麵前。
“你怎出來了?”他微詫的問。
長玥並未言話,目光則朝他身上一掃,隻見他一襲明黃官袍加身,無疑是剛從早朝上下來,甚至連官袍都未來得及換卻。
“聽說,今日殿下與攝政王衝突了?”她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問。
他眉頭稍稍一蹙,“何人與你說的?”
長玥淡道:“太子妃大鬨我寢殿之前,長玥動了手,親自逼問的。”
他麵上再度幾不可察的滑過了半分詫異,但也僅是片刻後,他便已斂了神色,朝他緩道:“本殿倒也不知,朝堂之事,太子妃竟是知曉得如此之快。”
“皇宮之中,最缺不透風的牆,殿下.身邊,自也有太子妃耳目。”長玥低沉而道,語氣略顯諷刺。
他麵色極為難得的有些複雜,“長玥公主這話有理。這宮中,的確內鬼太多,是到了該清楚之時。”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隻是,在這之前,今日朝堂之事,我想與長玥公主好生說說。”
長玥神色微動,淡然點了頭。
天色依舊頗好,淡風習習中,本該柔和溫潤,奈何卻因心底裝裝著事,一時之中,倒覺滿心厚重。
太子瑢將她領入了東宮的閣樓上,閣樓下方,由竇猶領兵把手,閣樓上,待宮奴將茶水與點心端上後,也被太子瑢出言揮退。
一時,氣氛沉寂,幽謐之中透著幾分清冷。
片刻,太子瑢飲茶一口,平然出聲,“今日攝政王入朝之後,便說與長玥公主情投意合,欲代表我雲蒼,和親你這位大昭公主。”
他這話,語氣平和,但無形之中,則帶著幾分厚重。
攝政王乃雲蒼重臣,說出的話自是威信,甚至連君王都得避諱三分,而今這太子瑢卻與攝政王公然爭執,無疑是對他極為不利。
長玥默了片刻,低沉而道:“長玥與攝政王並無太多接觸,那攝政王,為何會突然說要與長玥和親?”
“攝政王說,昨日他還與長玥公主同坐一車,甚至還贈你明珠以作定情之物。”太子瑢再度平緩而道。
長玥瞳孔驀地一縮,陰沉道:“昨日明珠,不過是攝政王給我照明所用罷了,而今則被說成是定情之物,倒是讓人防不勝防。”
說著,目光一沉,嗓音也跟著沉了幾許,“朝堂之上,殿下又是如何處理的?”
他眉頭幾不可察的一蹙,似是有些為難。
待默了片刻後,他靜靜的觀著長玥,緩聲而道:“我今日在朝堂上所言,也僅是想斷了攝政王那念頭罷了。畢竟,攝政王此人喜色陰狠,確實不是適合你之人,但若你覺得攝政王尚可,欲與他和親,我自也不會太過乾涉。”
他這話說得倒是大氣凜然,頗有幾分寬厚之意。
長玥則是不曾將他這話太過放於耳裡,隻道:“此人,顛倒黑白,意圖難斷。再者,此事突然,長玥對他,以前雖有投奔之意,但如今殿下既是已然給了長玥兩萬兵力,長玥,自不會再與那般猛虎之人合作,而那所謂的和親,便更是不可。”
說著,嗓音一挑,繼續道:“殿下今日,究竟是如何應付攝政王的?”
他略微為難的凝著她,仍是不說話。
長玥心底也沉了半許,正要繼續發問,不料他突然出聲,“我今日朝堂之言,僅是危急而言,並非太過慎重考慮。是以,在道出實情之前,先望長玥公主莫要生氣。”
長玥淡道:“殿下直說便是。”
他這才點點頭,緩道:“今日朝堂之上,攝政王咄咄相逼,我無奈之下,便言道你真正鐘意之人,是我。攝政王雖言道送了你明珠這般定情信物,但無人可見,僅憑他那馬夫作證,自是不足以信人。而我昨夜牽你入宮,舉宮禦林軍皆知,是以,我之言,朝臣大多信服。”
是嗎?
長玥神色終歸是變了變,未料這太子瑢竟會用這般法子來幫她。
而今,她與太子瑢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已是鬨得沸沸揚揚,而今這太子瑢再度公然在朝堂上這般言道,無疑是將她與他的曖然關係坐實了。
思緒至此,一時之間,心底莫名的有些不悅。
這時,太子瑢略微關切的凝她,再度出聲,“今日確為我考慮不周,倒讓長玥公主受委屈了。”
長玥並未言話,思緒翻轉,兀自沉默。
太子瑢靜靜凝她,眼見她一直不回話,他俊然的麵上,也或多或少的增了幾分微急。
待半晌,長玥才緩緩回神過來,神色陰沉的朝太子瑢望著,隻道:“殿下這話,並無不可。此番言語,得利的,終歸是長玥,如此一來,倒像是長玥狐媚了殿下,壞了殿下名聲。”
他似是終於鬆了口氣,溫和緩道:“外人之言,何須理會,隻要你我知曉實情,便足矣不是?”
長玥點頭。
他繼續緩道:“今日攝政王雖是被我噎了回去,但定不會罷休。他既是盯上了長玥公主,怕是後麵,定會再度生事。今日在回得這東宮的路上,我也一直思量,以圖尋找一勞永逸之法,而今心底已有一法,就不知長玥公主會否同意了。”
長玥神色微動,“殿下請說。”
他緩道:“攝政王覬覦長玥公主,二宮對長玥公主,也是略微特彆。但若是,長玥公主若嫁我為妃,成為東宮之人,攝政王與二宮,自也不可太過光明正大越距才是。再者,慕容公子一心與我結盟,若你我成親,想必慕容公子,更為安心才是。”
他這話,說得極為平緩誠懇,然而無形之中,卻破天荒的卷著半分緊張。
長玥眼角一挑,心下之處,頓生起伏。
這太子瑢倒是好生大膽,如此之話,竟也想得出來。
她眉頭當即皺了起來,麵色,也突然陰沉。
太子瑢再度道:“長玥公主放心,我所說的成親,不過是表麵而為,僅有虛名罷了,並不會當真逼你成為我名副其實的妃。再者,一旦你我成親,我必準備大慶,甚至會廣邀各國之人,那時候,許是連大昭惠王,都會赴會而來。”
他這話,無疑是話中有話。
長玥滿目深沉的望他,思緒翻轉,仍是不曾言話。
他繼續道:“我知你意在大昭,意在複仇。但若是,大昭惠王赴約而來,在我雲蒼地盤,你要如何處置於他,他豈能跑得掉?再者,雲蒼二宮與攝政王那裡,也不會再對你公然心生覬覦,如此一來,你在雲蒼的日子,終歸會好生許多,不若如今這般處處危機,水深火.熱,從而無法專心的去想對付大昭惠王以及收複大昭的法子。”
他這話,並非毫無道理,隻是代價卻是讓她嫁他為妃,即便是表麵而為的做戲給天下人看,但這種感覺,仍是非她所喜。
她默了片刻,低沉而道:“這回,太子竟允長玥殺蕭意之了?長玥倒是記得,當即在大昭京都奔逃之際,長玥本可殺了蕭意之,奈何殿下似心有顧忌,委婉勸說,令長玥放棄殺伐,轉而毀他權勢,讓他徹底一敗塗地,怎到了此際,殿下竟也改口了?”
這話一落,她深眼凝他。
他麵色卻並無太大起伏,神情之中,也是平然一片。
“當日,大昭搖曳破亂,自該讓大昭惠王回去主持大局,再者,當日衍公子有意參與作亂,分取大昭,若非惠王坐鎮,如今這大昭,定已落入衍公子手裡。當日我雖不知衍公子真實身份,但也知其不可小覷,是以心有戒備,也勸長玥公主收手一回。而今,一切皆明,衍公子身份不必我多說,長玥公主自是心裡有數,若當日大昭真落入他手裡,他借著大昭與靈禦宮的勢力,我這雲蒼之國,怕也得落入他那囊中了。”
他言語平寄,隱約之中,頗有幾分極為難得的幽遠與厚重。
長玥心底一沉,無疑是不曾料到這太子瑢竟會心思如此,步步為營。
思緒翻轉,一時,難以平歇。
待再度默了半晌後,長玥低沉而道:“殿下謹慎心細,長玥佩服。”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而今二宮強勢而來,衍公子準備如何對付他?”
“仍是以前與你說的那般,明著示弱,暗著出其不意奮起一搏。”
長玥眼角一挑,“也許殿下這般心思,二宮已了如指掌,如此一來,殿下便是要奮起一搏,有何勝算。”
他麵上並無半分無奈與緊然之色,言語也依舊平和無波,“我如今之想,便是,引外而入,強我之勢。”
“殿下有話,不妨明說。”
他目光再度幾不可察的幽遠幾許,“上次入得大昭,我已在大昭城外留了一萬鐵騎精兵,隻要大昭惠王來我雲蒼,大昭群龍無首,再放出惠王於我雲蒼喪命的消息,大昭城內,定驚慌一片,那時,我一萬精明趁亂攻城,定奪大昭之國,那時候,大昭在我手裡,雲蒼大多權勢在我手裡,二宮便是要翻天,也難。”
是嗎?
這般法子,無疑是說得有些牽強。
先不說他那一萬精明是否容易攻下大昭,就論要讓蕭意之來訪這雲蒼帝都,也並無太大可能。
畢竟,如今亂世,各國之要皆謹慎小心,若在這時候出訪他國,豈不是主動送上門去被人擒?
長玥神色微涼,心底,也涼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