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思量,太子瑢再度出聲,“我這提議,已全數與你言道。如今再將話題繞回,便再問你一次,而今這亂世之中,爭鬥紛紜,加之攝政王與二宮皆虎視眈眈,不知長玥公主你,可否下嫁於我?”
長玥瞳孔微縮,心底起伏重重,嘈雜不已。
“我若嫁於殿下,該為何等身份?”她默了片刻,複雜而道。
他緩道:“太子妃無德無良,久無子嗣,我自會廢她妃位。隻要你願意,你自會成為這東宮儲妃,主宰東宮。”
說著,許是擔憂長玥仍是心有忌諱,他繼續緩道:“你且放心,此際局勢如此,無奈而為,便是你嫁我,也不過是明麵做戲罷了,你無需擔憂。”
他言語依舊平和,隱約之中,帶著幾分不曾掩飾的誠懇與認真。
長玥眉頭微微而皺,半晌之後,待指尖茶盞全數涼透,她才低沉而道:“殿下此意,長玥會好生考慮,待得明日,長玥再回複殿下如何?”
他並無半分不願,平和點頭,溫潤道:“自是尚可。你未當麵拒絕,便已然是我之幸。”
話到這裡,他麵上終於稍稍增了半分笑。
長玥凝他幾眼,低沉而問:“殿下近日身子如何了?修養得可好?”
他緩道:“王太醫藥理有方,我這兩日身子還好。”
長玥點點頭,繼續道:“昨日長玥外出歸來,城外之路,是偶遇攝政王後與他同行。車馬之上,攝政王勸長玥與兄長與他為盟,坐山觀虎鬥,待得殿下與二宮鬥得兩敗俱傷之際,再趁機出手奪這雲蒼江山。如此野心磅礴之人,不知殿下有無對付的法子?”
“攝政王盤踞朝廷多年,若要一下子除去,委實艱難,便是到了如今,我與二宮暗鬥得厲害,倒是無暇收拾於他。”
長玥眼角稍稍一挑,“若殿下無暇收拾,後果不堪設想。一旦殿下與二宮皆弱了下去,攝政王,自會一躍而起,那時候,殿下若要再收拾他,無疑是更為吃力。”
說著,神色微動,嗓音一挑,繼續道:“攝政王昨日曾給我與兄長兩日時間考慮,明日,長玥便去上一趟,好為殿下解憂除患。”
他怔了一下,“你要如何除他?”
她默了片刻,陰沉而道:“蠱。”
他頓時皺眉,“攝政王此人,狡詐得很,若對他用蠱,定是極易被他發現,那時候,連你性命都堪憂。此舉,不妥。”
長玥神色微微幽遠,“長玥並非要對攝政王直接用蠱,殿下放心便是。”
說著,嗓音一挑,繼續道:“殿下這宮中,可有不易死亡甚至容易過渡到他人身上的烈蠱?”
他神色驟然而動,麵容之上,也漫出了幾分了然之意,似是已然知曉長玥用意。
長玥深眼凝他,不再言話。
這太子瑢心思精明,自是明白她的話。
她也不怕與他挑明,她要的,就是要將蠱蟲用在攝政王的妻妾之上,隻要攝政王臨幸那些女子,蠱蟲必定會渡至他身,如此一來,那時候要控製攝政王,無疑是輕而易舉。
隻奈何,太子瑢明明已猜中她的心思,但卻眉頭緊蹙,久久不答。
長玥默了半晌,耐心也微微耗儘,忍不住再度而問:“難不成,這偌大的宮中,竟無蠱毒之類的東西?”
這話,她問得極為直白,甚至略有冷諷。
太子瑢終歸是稍稍斂神,緩然出聲,“蠱毒雖有,但無論如何,行蠱之事艱難。若讓你獨身至攝政王之地,無疑太過冒險。”
長玥冷道:“若貪生怕死,何能為大。殿下放心便是,長玥惜命,不至於做毫無把握之事。”
太子瑢神色微變,深眼凝她,一時之中,並未言話。
二人互相對視,無端僵持。
半晌後,閣樓之下卻突然傳出恭敬之聲,“拜見皇後娘娘。”
“太子可在這閣樓上麵?”隨即,一道怒斥突兀的嗓音驀地響起。
長玥瞳孔微微一縮,太子瑢則突然再度皺了眉,麵容之上也增了幾分無奈。
長玥掃他兩眼,興致缺缺,低沉而道:“殿下今日在朝堂上公然與攝政王翻臉,想必在這後宮之中,怕也傳遍。如今太後怒然而來,定為興師問罪,是以長玥,便不便在此多留,從而再增太後之怒,告辭。”
太子瑢麵上的無奈之色越發的盛了半分,未再留她,僅是朝她緩道:“我母後素來性子急,長玥公主此番避避也好。”
長玥淡漠點頭,“今日一聚,殿下好生應付太後,若應付完了,且記得抽空差人送蠱來,長玥明日,等著用蠱。”
她言語極為直白乾脆,待嗓音一落,也未再顧太子瑢的臉色,轉身便已踏至涼亭後方的邊緣,最後驀地飛身而下,徹底走遠。
回得寢殿後,太子妃一行早已無蹤,隻是不知為何,下午之際,竟有宮妃源源不斷的過來拜訪。
長玥令浣夕全數將宮妃們拒之門外,然而如此清冷之姿仍是無法徹底澆滅宮妃熱情。
宮妃們全然無怒,紛紛將手中攜來的禮品交由浣夕,甚至還在殿外隔著殿門高聲朝長玥辭彆之後,再轉身離去。
短短一個下午,來這的宮妃已是上十,待浣夕徹底打發完宮妃並入得殿來,懷中之處,便抱了一大堆禮盒。
拆開一看,禮盒之內,大多朱釵首飾之物,看似精致,但模樣卻俗不可耐。
長玥僅是隨意掃了一眼,便將朱釵徹底賞賜浣夕,最後獨獨一人,於殿中獨坐。
渾身的傷,已然結痂,並無痛意,隻是不知為何,盤腿於軟榻修習內力之際,心口之處,竟再度有些發痛。
這麼久了,不曾服過妖異之人靈禦宮用血色牡丹製備的丹藥,而今身子,便終歸是再度出現了異樣。亦如當日太子瑢發覺她的輕功出自靈禦宮所說的一樣,靈禦宮的輕功,可飛速學成,極易登峰造極,但卻可強烈反噬身子,致使命毀人亡。
而今,她已與妖異之人撕破了臉,再得那血色牡丹的藥丸已是分無法,而此際身子的異樣,可在預示著她身子已在開始反噬,許是過不了多久,便當真會人亡?
思緒至此,滿心陳雜。
長玥倚在軟榻上,不再強行修習內力,僅是按捺心神一番,逐漸放鬆身心,兀自靜默下來。
黃昏之際,太子瑢終歸是差人送來了蠱,名曰渡命。
她打開那裝蠱的瓷瓶一望,便見瓶中有三條渾身褐色的蠱蟲,雖身形小巧,但入目卻無端的顯得猙獰。
夜裡,待用過晚膳後,長玥休息得早,隻是輾轉在榻,卻並無困意,腦海之中,思緒萬縷,起起伏伏之間,莫名將心境全數擾亂,直至夜半三更,遙遙聽得隱約的打更聲後,才睡意稍稍漸起,睡了過去。
翌日。
她起得極早,隨後喚了浣夕梳妝描眉。
待一切完畢,她將匕首與蠱蟲全數藏於袖中,而後,兀自出宮。
大抵是為了配合於她,太子瑢早早差人在宮門口備好了馬車,車夫一見她來,便急忙恭敬行禮,聲稱太子殿下本要 陪同公主前去攝政王府,但因早朝在即,難以脫身。
長玥神色微動,未曾將這話太過聽入耳裡,是以也不曾太過深究,僅是朝車夫淡漠點頭,隨即便極為乾脆的上了馬車。
太子瑢因早朝而無暇陪她同去,想必此際,那攝政王自也該出府上得早朝才是,是以,那攝政王府,定然隻有女眷在府,她專程擇這個時候出發,也是最好。
思緒如此,她麵色冷冽,滿身沉寂。
片刻之中,馬車逐漸開始顛簸搖晃,緩緩往前。
車行於市,入耳之中,大多繁雜熱鬨的叫賣聲,倒是處處彰顯繁榮。
長玥忍不住稍稍皺眉,心底一沉,隻道這些平頭百姓,隻顧尋常生機,但卻不知這雲蒼之國,風雨飄搖,說不準何時便會大興風雨,民不聊生了。
一國內亂,苦的是百姓,兩國紛爭,苦的依舊是百姓,但明明百姓才是最為無辜之人,卻往往是最後才知滅亡實情之人,是以,她是該怒這些百姓隻顧安居樂業,不顧國之興旺的匹夫之責,還是該嘲這些百姓的無能之勢?
越想,越覺心底發沉。然而無論如何,她終歸是狠她大昭百姓,恨大昭的所有人。
馬車,逐漸顛簸往前,車輪聲也是循環往複,陳雜壓抑。
許久,馬車終於是停了下來,車夫在外恭道:“公主,攝政王府到了。”
長玥回神,瞳孔微微一縮,待漫不經心的隨手理了理頭上的珠花之後,才緩緩下了馬車。
前方的攝政王府,府門緊閉,門外兩側各自立著一名壯漢家丁。眼見有車馬近前,家丁眉頭一蹙,麵色帶怒,出聲便問:“爾等是何人!來這攝政王府有何貴乾!”
話語內容微有幾分客氣,然而這脫口而出的煩躁語氣則全然不敢恭維。
長玥淡眸朝他們一掃,冷聲而道:“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大昭長玥公主來訪。”
許是攝政王對府內小廝早有吩咐,待長玥這話一落,兩名家丁的麵色陡然而變,方才還一副煩躁不耐之意,而今滿麵卻突然布了恭敬與謹慎。
隨即急忙朝長玥彎身一拜,當即賠罪,“奴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長玥公主,望長玥公主見諒。”
說著,未待長玥言話,話鋒一轉,繼續道:“王爺昨日便有吩咐,若長玥公主到訪,定尊客迎之。是以,公主裡麵請,請。”
尾音未落,小廝們已是極快的推開了府門,點頭哈腰的將長玥朝府門內迎。
長玥並未多言,淡漠踏步,緩緩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