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蔓延時,夜流暄依舊未放鳳兮離開。
清冷的主屋內,燭火搖曳,燈影幢幢,屋中委實是有些冷,絲毫不如睿王府廂房那般火爐微微,暖意浮動。
桌前,一碗粥正冒著騰騰熱氣,粥是清粥,裡麵卻見幾顆溫補的紅棗,鳳兮忍不住皺了眉,小喝了幾口,雖粥味清爽怡口,但她卻絲毫未有食欲。
這粥,是夜流暄吩咐暗衛趁夜買回,總共兩碗,鳳兮與夜流暄皆一碗,那兩名暗衛,則是隻有餓肚。
夜流暄一向不會替彆人考量,但卻獨獨為她計劃了一碗粥,如此,她可是要冷笑一番,刻意說幾句道謝之話?
心底微微一沉,鳳兮按捺神色,不動聲色的朝坐在身邊的夜流暄望去。
他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飲粥,側麵如玉,臉頰輪廓精致,好看直至,他修長的指尖正執著勺子喝粥,姿態清雅,氣質清然,似是本就出自王宮貴胄,渾然不像是蒼月宮這等江湖邪教出身。
突然間,鳳兮眸色一動,忍不住問了句:“夜公子一直都生長在蒼月宮?”
他手中的勺子微頓,轉眸朝她望來,深黑的眸光平靜無波,但卻莫名的給人一種致命想吸引。
他的確長得好看,就連深沉平靜的目光都如夜裡星辰,極其耀眼。
鳳兮眸色一晃,自然而然的挪開了目光,便聞他清冷如常的道:“不是惱怒得不願理會我了,這回怎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
鳳兮怔了一下,眉頭一皺,並未回答他的問話,隻道:“夜公子若是不願說,儘可不說。”
他慢騰清冷的道:“你這脾氣,委實漸長。”
鳳兮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她脾氣的確漸長,可這原因,又如何不是幾番經曆絕望,是以心境大變,從而對死亡並未有太大的畏懼?
她如今這樣,不都是他逼成的嗎?
心底漫出幾許複雜,鳳兮再度盯他幾眼,依舊未言,隻是低頭,再度喝了一口粥。
屋內氣氛寂寂,燈影搖曳,屋外冷風浮動,簌簌聲儘顯。
夜,有些深了。
意識到這點,鳳兮眉頭皺得更甚,再度忍不住出聲:“夜公子究竟何時才會放鳳兮離去?難不成當真想將鳳兮強留一整夜?”
“留你一整夜,又有何不可?”他這回倒是回得快,嗓音依舊清冷,帶著幾許漫不經心,仿佛未將任何人或事放於眼裡,言行舉止不過隨性而為,僅憑喜好。
鳳兮臉色一沉,卻是有些怒,朝他瞪道:“夜流暄,你到底想怎樣?”
他深眼觀她,眸色略有幾許漣漪,隨即驀地勾唇,美如驚心,薄涼的唇瓣道出一句:“未想怎樣,不過是想留你罷了!”
說完,他也未再打量鳳兮鄙夷惱怒的臉色,反而是垂眸朝她的粥碗一掃:“可是吃飽了?”
鳳兮怒道:“清湯寡水,我能吃飽?”
本是負氣之際的隨意之言,不料夜流暄愣了一下,如墨的眉宇微皺,清冷淡漠的眸子再度鎖住她,極為難得的認真道:“你身子孱弱,常日裡多吃些清粥,少吃油膩,對你甚有益處。”
說完,也不待鳳兮出聲,他已是起身牽了鳳兮坐於軟榻,隨即不知從哪兒翻出一隻七弦琴放於腿上,朝鳳兮低問:“今夜閒暇,你想聽什麼,我彈給你聽?”
鳳兮臉色一變,心底半是震驚,半是防備。
夜流暄對她從未這般主動過,彆說是為她彈琴,就算是以往教她彈琴,她若有半分半毫的未讓他滿意,他皆會讓她一遍一遍的重複彈奏,縱是手指被琴弦劃破皮,出了血,他也不曾心軟過。
而今,他這般莫名問話,究竟想如何?
鳳兮冷眼盯他,隻道:“夜公子無須彈給鳳兮聽。鳳兮累了,想回睿王府歇息,夜公子若是心存半分善意,可否放鳳兮歸去?”
他眉頭又是一皺,清俊如華的麵容表情極淡。
他並未出聲,僅是深黑的目光朝鳳兮打量幾眼,隨即纖細的指尖搭上琴弦,緩緩而彈。
他纖細的指尖極其好看,挑弦慢撚的動作極為清雅,那一根
根略微透明的琴弦震動,音色婉轉,奈何曲調卻是幽幽綿長,帶著幾分難以言道的悠遠與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