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沉默片刻,搖搖頭,卻是開門見山的問:“王爺為何會在這山寺中為僧?”
小端王暗暗歎息,嗓音微微低沉,似是藏著太多的暗湧:“在山寺中為僧,日日吃齋念佛,平心靜氣,也可洗滌滿身血腥,有何不好。”
他嗓音極為低沉,委實無以前那般清雅風華之意。
曾記得小端王往昔,也是翩躚公子,一襲紫袍加身,手搖扇骨,傾倒了無數佳人。
隻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像小端王這種前不久還生殺予奪,揮軍襲京之人,如今竟能低沉沉的說出這些話來。
鳳兮神色微動,心底滑過幾許複雜,隻道小端王如此言道,怕是因心底壓抑著太多的事,並非真心。
她終歸是抬眸朝小端王望來,緩道:“那日在京都皇城的閣樓上,流暄似是對王爺下了殺手,而今王爺卻好好的,這裡麵,究竟有何是鳳兮不知的?”
憑她對夜流暄的了解,夜流暄一旦對旁人動了殺心,那便一定會要那人性命。如今這小端王卻活生生的站在這裡,依她所見,應是小端王命大,亦或是用計蒙惑了夜流暄,製造了假死之相。
正想著,小端王將她麵前的茶盞朝她推近了幾分,朝她道:“這是山寺特產的清茶,入口香濃,暖心暖人,記得你以前身子不好,倒是可多喝這茶。”
眼見他顧左言他,鳳兮稍稍皺眉,垂眸掃了一眼麵前的茶盞,卻是飲茶之勢,僅是低垂著頭,慢騰騰的又道:“王爺不願告知鳳兮實情?”
“這重要嗎?我如今活著,不好嗎?那日在閣樓上,你也曾求夜流暄饒過我性命,如今見我活生生的在你麵前,你卻刨根問底,並無半分喜悅,鳳兮,你對我,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他歎息一聲,低低沉沉的道。
鳳兮怔了一下,許是因他袈裟披身,儼然是僧人的模樣,是以聽得他這話,一時間竟是格外不適。
她沉默片刻,才道:“王爺如今既是入了佛門,便該少顧及凡塵俗事了。鳳兮對你是否有情,也已不重要,不是嗎?”
他靜靜的望著她,麵上無半分波動,連目光都顯得格外的沉靜:“若是不重要,你為何會看到信箋後便趕來這裡?”
“相識一場,鳳兮總該來。再者,鳳兮心有不明,還等著王爺解惑。”鳳兮淡道。
小端王突然沒了後話,僅是靜靜的望著她。
屋內氣氛沉寂,檀香四溢,雖沁人心脾,但鳳兮卻覺壓抑。
眼見小端王良久不言,鳳兮稍稍抬了眸,待目光朝他落去時,不料撞進了他那雙漆黑平靜的眼裡。
“遙想曾經,我心思磅礴,卻是想讓你呆在我身邊,可命運弄人,縱然我使出渾身解數,卻是不得你半分在意。你好歹也曾嫁我,你我在端王府相處的日子裡,你對我,就無半分動心嗎?”
鳳兮愣了一下,臉色也微微一變:“王爺如今乃佛門中人,言語之處,莫要失了身份。”
他低低一笑,悵惘而又談心:“是啊!我如今乃佛門中人了,嗬。”說著,他眸中滑過幾許苦澀與掙紮,待鳳兮欲細細打量時,他卻是極快的斂去了麵上的所有情緒,朝鳳兮緩道:“我如今雖是佛門中人,但終歸不曾將往事全數忘卻,要不然,我也不會邀你來,更不會一大早在後院的石頭上打坐,以圖靜心。”
“沒了權利爭端,安穩在這山寺內修養,也極好。隻是若王爺不喜,自可還俗,再娶妻生子,其樂融融。”鳳兮默了片刻,才道。
小端王怔了一下,淡笑望她:“鳳兮還是以前那般良善。”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又緩道:“隻是,以往你膽小瑟縮,如今,你卻是變了,變得自信而又深沉了。然而,比起你如今這樣,我倒是更喜你以前的模樣。”
鳳兮眸色微動,麵無表情的臉上滑出了幾許沉雜,連帶嗓音頭低沉悠遠了幾許:“以前鳳兮瑟縮膽小,王爺竟會喜歡?”
他點點頭,光禿的頭頂蹭亮,刺眼而又突兀。
鳳兮不由再度垂眸下來,心底波瀾起伏,這時,小端王的嗓音再度揚了來:“我也不知是否真正喜歡,隻是待錯過之後,便覺不甘罷了。”
鳳兮怔了一下,心底漫出幾許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