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踹牆的沈俊偉,聽到聲響,滿臉厭惡地向門口的方向瞪去。
看清來人的臉,沈俊偉眼中的厭惡退散不少,但整個人依舊很暴躁。
梵星彎眸對他笑笑,走到一旁的飲水機,給他到了一杯溫水。
沈俊偉不想喝,下意識想把它摔了。
他內心一片波濤洶湧,隻想不斷地摧毀一切。
梵星知道他此刻的煩躁,抬起手,冷靜地製止他:“水杯有什麼錯,你要把它砸碎?”
舉起的手緩緩收回,沈俊偉竟然把她的話聽進去了,乖乖將水杯放下。
但他的情緒仍然很糟糕,壓抑不住的暴躁。
梵星嘗試著去安慰他那顆躁動的心,她知道此時此刻,絕對不能提起任何與父親相關的話,否則可能會再次引爆他的狂躁。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好麼?”
梵星的聲音清脆悅耳,溫柔中仿佛帶著陽光的味道。
他很喜歡她的聲音,像春天溫度剛好的涼風,輕輕拂過每一寸肌膚。
沈俊偉沉默了一會,有些不自在地說:“你怎麼老是給我講故事?”
上回在橋上,她就給他講自己的故事,他聽著覺得怪心疼的,可能是同理心在作祟,他一點也不想跟她作對。
梵星儘量讓自己不笑的那麼賊兮兮,像對待孩子一樣,滿眼包容與寵溺:“我隻講給你一個人聽哦。”
她嬌軟的聲音落入耳裡,沈俊偉神情怪異。
梵星隻當他被自己的話嚇到,吐吐舌頭,繼續自己剛剛的話題:“很久以前,一個村莊裡,凡是過了五十歲的老人家,都要被自己的孩子送上山居住,最後餓死在山上。”
沈俊偉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解,但並沒有打斷她。
梵星一直留心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見他沒有特彆抗拒,接著說。
“村裡有一家人,兒子和母親感情特彆好,母親很能乾,兒媳婦也很照顧母親。母親五十歲的時候,跟其他老人一樣,提出要上山,兒子百般相勸,母親留下來了,卻隨著年老的原因逐漸體弱,很多時候都身體不便,給家裡造成負擔,兒媳婦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服侍她了,有的時候還會背地裡說些嫌棄母親的話,母親那年六十,重新提起上山的事情,兒子這會還想再勸,但母親堅持說要去,兒子隻好忍痛送她上去……”
說到母親,沈俊偉眼中明顯閃過一抹無法忽略的心疼。
梵星成功抓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疼。
她很冷靜的說著下麵的故事。
“母親上山後,兒子每天都活在內疚和自責當中,午夜夢回也是母親年輕時,將他捧在手心裡慈愛的臉。兒子真的舍不得母親,兩天後,他還是去了山上,母親坐在骷髏洞裡,卻已經餓死了,她的手裡捏著東西,兒子拿起來一看,卻是全家福的照片,照片後寫著歪歪扭扭的字:兒子,媽媽愛你,絕不拖累你。兒子痛哭出聲,這才懂母親到底有多愛他。”
沈俊偉攥緊拳頭,用力隱忍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情感。
感同身受的難過起來。
母親為了他,忍辱偷生,即使每天活在黑暗中,也從來沒想過放棄。
她拚儘全力想給自己最好的生活,儘管結果不甚如意,但她對他的愛,他都能感覺到。
梵星放緩語速,聲音更加溫和舒服:“媽媽會有年老的時候,會被人拋棄,甚至會被這個社會拋棄,到時候除了你,沒人會願意幫助她,你忍心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度過餘生麼?”
她向前兩步,抬起手,輕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堅強起來,她,隻有你了。”
聽完梵星的故事,以及她的勸解和鼓勵,沈俊偉逐漸平靜下來。
他低垂著眸,聲音低啞:“你知道麼,在過去的十幾年,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徹底絕望的。”
“人人都說,隻要活著,一切都會慢慢變好,卻沒有人跟我說過,變好的過程如此漫長。”
他一個人,仿佛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路上一片寂寥,放眼望去,始終看不到終點。
梵星眼眸一酸,如鯁在喉。
這個不曾被生活善待過的孩子,可不可以待他好一點?
壓下所有複雜的情緒,梵星拍了拍他的肩膀,“俊偉,一生其實很長,你現在走著的這段路,隻是人生路上的一小節,在這一小段路程裡,或許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但是,你彆怕,走過去,便是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