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若瑤看著宋嬤嬤踉蹌而去的背影，心裡也很是難過。初見麵時，還覺得那是個威嚴、讓人不敢親近的長公主，後來慢慢接觸，或許是愛屋及烏，或許是長公主麵冷心熱，隻覺得她對自己越發親近和關心，便似真是自己的外祖母一般，教會了自己許多為人處事、禮尚往來，雖然自己愚笨，每每學不會，可她從來沒有責罵過自己，反而誇獎自己性善、純真，就這麼像祖母一樣寵著自己。
芮若瑤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從韓景恒的反應、宋嬤嬤的神情，她也能猜到一二，她的手有些發抖，藥汁濺了出來。
韓景恒連忙上前一步，從她手裡接過碗。
芮若瑤強忍淚水，默默地站在他身後，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韓景恒沒有回頭，臉上還帶著笑，“外祖母，喝藥了，我試過了，不燙，”便似平常長公主偶爾鬨脾氣，他在哄她一樣。
可惜這一回，長公主沒有反應，丫鬟扶著她半躺在自己懷裡，藥汁喂進去一些，流出來一些，這些日子便一直是如此，所以宋嬤嬤格外擔心。
韓景恒的心有些抖，雖然他嘴裡不承認，但他心裡很清楚，長公主的狀況很不對。
這個小時候對自己嚴厲，後來又對自己百般溺愛的外祖母，如今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說不了了。他的心跌落穀底。
一碗藥連喝帶撒，很快見了底。
韓景恒隨手把碗放在身旁丫頭端著的托盤裡，“你們都出去吧，我陪外祖母一會兒。”他聲音有些沙啞。
芮若瑤離得近，她覺得似乎有些哭腔。
等屋裡的嬤嬤和丫環都退了出去，她從後麵抱著韓景恒，“夫君，我在外麵等你。”她鬆開手，走了出去。
韓景恒壓抑的心，有了些許放鬆，就像是經年被黑暗籠罩的人，突然見到了微弱的光明，他心裡突然滋生出些踏實的感覺來。
芮若瑤走出去，輕輕關上了門，把人都遣遠些，自己坐在台階上等著。
屋裡，韓景恒眼眶有些紅，聲音有些哽咽，“外祖母，”
長公主還是沒睜開眼。
韓景恒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滿是皺紋的臉，憶起了小時候的事情來，他不由低聲說起話來。正有些悲傷的說著，突然聽到聲音，“你這個臭小子，睡覺也不讓人睡安穩嗎？”
韓景恒這下真是流淚了，是高興的，“外祖母，您醒了？感覺怎麼樣？我去叫禦醫。”
長公主拉住他的手，“景恒，彆走，跟外祖母好好說說話，咱們祖孫好久沒有這麼說過話了，唉！一轉眼，你已經這麼大了。”
韓景恒把長公主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好，外祖母想說什麼、想說多久都行。”
長公主有些無力地笑道，“剛才不是你一直在說嗎？你再說，我聽著。”
韓景恒搖頭，“剛才說得口乾舌燥，不想說了，等外祖母好了，孫兒再好好給您說，外祖母，我讓人給您端水來，潤潤喉吧。”
“不了，景恒，你心裡也清楚的，對不對？”長公主笑得虛弱，“外祖母，隻怕時日不多了。”
韓景恒眼角有顆淚滴下來，“外祖母，您隻是喝醉了，頭有些不清醒。過幾天就好了。”
長公主看著他的雙眼，“景恒，我夢到你的母親了，她問我好不好？問玉顏和你好不好？問其她人好不好，她笑得還是那麼溫暖和美麗，她說她想我了，其實，我也想她了。”
長公主陷入了自己的思想中，她嘴角微揚，帶著愉悅和從心底散發的欣慰。
韓景恒輕喚，“外祖母。”
長公主過了一會兒才看向他，“景恒，我也想妍兒了，我想去看看她，告訴她，你們都很好，讓她放心。”
韓景恒的淚又下來了，“外祖母，我有告訴母親的，她都知道的，您不要去，我們大家都不想讓你去。”他坐起來，摟著自己的外祖母，不讓她看見自己的淚。
長公主笑道，“傻孩子，你母親一個人太孤單了，而且，我也想你外祖父了，他竟然從來沒有給我托過夢，我要去收拾收拾他。”
她像個尋常拈酸吃醋的女子模樣，韓景恒的心愈漸下沉，他朝外麵喊道，“若瑤，若瑤，”
芮若瑤聽得聲音，連忙跑了進去。
長公主神色比剛才又好了許多，衝她溫柔招手，“孩子，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看看你，等我哪天見了你婆婆，好告訴她，讓她安心。”
芮若瑤見得她臉上的喜色，淚就流了下來，“外祖母不喜歡若瑤了嗎？還有家和，他還那麼小，我和夫君什麼都不懂，外祖母不想教我們了嗎？若是我們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傻孩子，外祖母好好的，隻是做了個夢，你要咒我嗎？”長公主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