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靳羽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表情,為她斟上一杯酒:“這是你最愛喝的梨花白。”
他了解她,生活的每一個小細節都銘記在心,卻一直一直都在做著傷害她的事,但他不會讓她知道,隻要她不知道,就能一直這樣平靜下去,但他心頭的一顆刺不拔,他就永無寧日。
他不知道是因為那個男人太聰明,他怕他將一切全盤托出,她就會離他而去,還是他還在恨她,希望看到她和北辰染最痛苦的那一刻,將這場陰謀推到最高峰。
或者,他隻是還不確定她的心,想要試探她一次,看她會選擇誰。
他的心很亂,一直忐忑,無論何種原因,他都必須這麼做,如果她選擇了北辰染,他會立刻殺了這一對狗男女。
她豈會不知鳳靳羽是何用心?
鳳靳羽當然不會讓人拖著北辰染來賞花,那是在用刑,非人的酷刑!
就當著她的麵!
艾喲喲很清楚利害關係,所以即便再憂心,再焦急,再魂不守舍,她也沒有再看北辰染,隻是眯起眸子,隔著指縫仰望,屋簷上垂著長長的冰淩子,在春日的晨光裡折射出耀眼的強光,映在麵頰變幻莫測。
遠處的北辰染渾身血跡斑斑,貴氣的紫袍早已破爛不堪,被染成汙黑的顏色,身上傷痕遍布,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
那個男人昨夜還來監牢看過他,不可一世地囂張大笑:“是不是很痛,很後悔?你是不是很想哭啊?”
“嗬,朕有什麼好哭的,你不是說過要將所受的罪一件一件還在朕身上。”北辰染淡然一笑,“朕早就知道你是為複仇。隻是沒想到你會狠心算計自己最愛的人。”
“我愛她,哈哈,笑話!隻有你們這些愚蠢的人才會相信什麼愛情。在血海深仇麵前,愛情一文不值!”
“哈哈哈哈!”北辰染將口中的血沫吐掉,笑得張狂。
“你已經輸了,再裝模作樣也沒用。”鳳靳羽狠狠地瞪他,也跟著笑,“你聰明一世,最終還不是敗在我的手上!我玩了你妹妹,還利用你妹妹報複了你。”
北辰染笑著搖頭,久久不語,看得鳳靳羽愈發忐忑:“你不要高興地太早,彆以為你是不死之身。雖然我現在還沒找到你的命門,但你已經輸了。我想到個很好的辦法對付你,淩遲不算痛,要來就來梳洗。用鐵刷子一點點刷下你的皮肉,一層一層地刷,慢慢地刷,刷到骨頭露出來,然後再把你的五臟六腑全部刷一遍。我看你死不死!”
“你這狗奴才還不錯,死前還給朕洗個澡。儘管來嘛!”
鳳靳羽見他死到臨頭不為所動,唇角都抽搐起來:“當然沒那麼簡單,我會讓你妹妹來,親眼看著你受酷刑。你若是痛了,就大聲喊她的名字。她聽到了就會來救你。彆怪我沒提醒過哦。”
耳畔他陰森的狂笑還在腦海中如鐵蹄踏過,帶著鐵刺倒鉤的刷子已經在火上烤得通紅,一挨到肩膀就哧啦一聲,北辰染似乎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
刷——
那些劊子手毫不留情,就那麼連皮帶肉狠狠地刷了下來,血從長形的巨大傷口忽地一下子就泉湧出來,順著早已破敗不堪的肌膚往下淌,地麵的雪迅速被浸濕,紅彤彤像映著晚霞。
好端端一個美男子,本就瘦骨嶙峋,現在完全是血肉模糊,緊接著第二下襲來,在左肩膀的位置,很快整個人**的,就像用血洗了個澡。
那種痛苦若喊出來,天都要被震穿了去,但是,“唔——”北辰染悶哼一聲,隻是哼了一聲。
他不會皺眉,不會哭嚎,更不會求饒,也絕不會喊出“小雪”的名字。
因為他知道,一旦喊出來,小雪和他都會喪命,鳳靳羽已經喪心病狂,這次絕不會留情了,他們,都會死。
可一下一下的刷,他好痛,真的好痛!
他是不死之身,但也會和正常人一樣痛啊!
開始他的心還是堅定的,後來望著遠處水榭裡的女人,她真的一眼都沒有向這邊望,和鳳靳羽在水榭裡喝酒,吟詩,共賞春光,他的心也開始隱隱作痛。
其實他知道,她若真的殘忍,就不會一眼也不瞅,隻有一種可能,她已經看穿,知道後果,為了他們能活命,她必須殘忍地不動聲色。
他懂,他懂的。
可為什麼心還會這麼痛。
比梳洗之刑的痛苦,還要沉重千百倍,身體的疼痛隻是劇烈的顫抖,而心痛,卻是靈魂都被一點點剜去。
小雪,終究,還是愛著鳳靳羽的吧。
你可知,這是最讓我痛的。
我一直都很痛,很痛,其實我很怕痛,卻不敢告訴你。
因為我舍不得你和我一起痛,我一個人痛就夠了。
小雪,我真的很怕痛。
所以,愛我,好嗎?隻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了,一點點,我就不痛了。
亭台的水榭裡,女人淡笑著與鳳靳羽聊天,指尖卻早已縮進了衣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的痛都不能讓她的視線集中焦距,而鳳靳羽隻是和她飲酒聊天,談到他們的過往,甚至會笑出聲。
他笑的時候,從不出聲,隻是抿著薄唇,勾起淡雅的弧度,像天邊的上弦月,看得出來,他今天格外高興。
他說什麼,她就點頭“嗯”地應一聲,他覺得她該笑的時候,她就笑。
可為什麼眼神怎麼也對不準焦距,靈魂就似飛出體外,她甚至好幾次看到自己像一縷孤魂,不顧一切地飛奔過去。
那個男人痛得暈厥過去又被人用冷水潑醒,繼續痛,鮮血淋漓得都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那被鮮血模糊的容顏,有沒有憤怒和仇恨,有沒有痛楚哀求的懦弱?
沒有,一定沒有!
無論是姓赫連,還是南宮,都絕不會卑躬屈膝,他不會,她也不會!
鳳靳羽苦苦算計,不就等著看他們一敗塗地痛苦不堪?就等著他們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