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決不能!
就算給一個乞丐下跪,她也絕不會給鳳靳羽下跪,不會求他!
他們已經輸了,但絕不能死得這麼沒有尊嚴。
或許,北辰染的臉上,會有一些淡淡的哀愁,如同月下在城牆上獨自行走時,孤獨蕭瑟,寂寞傷情。
畢竟,她從未給過他任何承諾,甚至連簡單的“我愛你”三個字都從未說過。
但他卻給了她太多,她是他掌心的寶,他把最好的,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命,全部都給她。
可她就會氣他,鬨他,無論她怎麼任性,怎麼傷他,他怒氣衝天也從未動過她一根手指,他隻會傷他自己,在那麼多那麼多的傷口上,有她給他的傷,也有自己給自己的,但都不如她傷他深。
他,從不埋怨。
隻是很哀傷,很哀傷。
因為,他以為她不愛他。
艾喲喲的雙手揣進袖中,一根根捏著自己的手指。這明媚的春光,為何連十根手指都暖不熱了呢?
“怎麼了?”鳳靳羽關切地拉住她的手,在手心搓著為她取暖。
“還是我暖你吧,爹爹,你的手比我的還冷,如何溫暖我?”她笑著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搓起來,她真怕如果他握著她的手會從那顫抖中窺到她的內心,所以,她得先讓手動起來。
鳳靳羽,看到我們軟弱和痛苦,你會很開心吧?
放心,從我哥哥那裡看不到的,你在我眼中,也絕對不會有!
哥哥,你放心,我不會走過去,你不想讓我看到你的脆弱,你生病了都不讓我瞧見,又豈會讓我看到你被燙紅的鐵刷刷成一團血肉泥漿?
就算我撲過去抱著你,你也會笑著對她說:乖,彆哭,我一點也不痛,我沒事的,一會就好了。
你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騙我說你不痛。
其實那個痛得快要死掉,一直苦苦隱忍,永遠不會讓我知道的人,不是鳳靳羽,而是你。
一直都是你。
隻有你。
可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心中的懊悔翻騰,猶如刀絞,她隻能這麼微笑地坐著,最愛她的人,在受苦,她愛的人,在微笑,她還能怎樣呢?
鳳靳羽不會放過北辰染,也不會放過她,就如他不會放過他自己一樣。
早已沒有退路,回頭又有什麼用。
所以,不必回頭。
她淺酌一口酒,平靜地問:“那邊,在做什麼?”
終於忍不住了嗎?鳳靳羽微顫,輕描淡寫地答:“對北辰染行刑。”
艾喲喲將酒一飲而儘,站起身。
鳳靳羽臉色刷地一沉,由紅變白,骨節捏得咯咯作響。
他以為她選了北辰染,不料她隻是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徑直朝寢宮走去。
鳳靳羽整個人都愣了,率先慌了陣腳,拽住她的胳膊,幾乎是吼出來:“你就這麼走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從容地凝視著他:“你想讓我為他求情嗎?告訴你,我不會。如果說從前我心中有愧,那當他殺了我們的孩子和陌舞,那我對他,隻剩下恨!欠他的,我早還完了。這個人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她的聲音靜如朔風,臉上一點擔憂的表情都沒有,此刻連他都看不透她心中的情緒,隻是抓著她的衣袖,但他,天性多疑,還是不能確信。
艾喲喲看透他的想法,薄唇一抿,生氣地甩開他的手:“事到如今你還不能信我,這樣的試探有意義嗎?無趣!”
她的手指從他掌心慢慢滑走,他徒然怕極了,從背後猛然擁住她:“好了好了,爹爹錯了。以後再也不試探了。”
鳳靳羽右手輕環她的纖腰,邊走邊對行刑的侍衛做了個“停”的手勢,將她送回寢宮,他才回到禦花園。
北辰染被吊在半空中,身上流出的血,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湖泊,鳳靳羽瞳孔微微收縮,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小哥哥,你流了這麼多血,痛不痛?”
“小哥哥,父皇讓你做我的侍衛,放心,我不會使喚你的。你隻需要每天陪著我玩就好了。”
“小哥哥,你的頭發真美,如果是銀色的就好了,小雪的頭發就是銀色的。”
“小哥哥,你為什麼總是不笑呢,這樣站著好像冰山耶。”
小哥哥,小哥哥,那個小孩總是這樣喚著他,總是這樣對著他微笑,他討厭他的無憂無慮,討厭他對他笑,討厭他的熱情,討厭他的不諳世事……
“小哥哥,你的身體好冷哦,我給你暖暖。”他半夜摸上他的床,緊緊抱著他冰冷的身體。
微弱的月色下,孩子的膚色雪白得幾近透明,好似最完美的水晶,長長的睫毛如蝶翼一樣輕靈純潔,薄薄的唇像兩片冰薄荷,這張臉,比任何一個女子都要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