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桃花回神,稍稍一愕。
她嵐桃花在京都城裡痞性慣了,自也不懼眾人用神色各異的眼光打量。但如今,她心頭卻是莫名的湧出了一絲絲彆扭。
她朝太子望了一眼,眸光迂回,卻在麵前的美人群裡發現了幾個眼熟的身影,她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這亭子裡打扮得或是精貴或是妖嬈的女子,皆是參與此番太子妃大選的各位大臣的千金了。
那日若非她嵐桃花差點一命嗚呼,她怕是也成為這些女人中的一枚了。
“嵐桃花?”這廂,貴女嬌人裡傳來一抹抑製不住的愕然之聲。
嵐桃花循聲一望,正巧瞧見那一身淡綠衣裙、頭上鑲著一隻金光閃閃的金步搖的貴女。那女子生得好看,打扮清秀,但她眸中那抹錯愕震驚以及不悅之色,卻令嵐桃花登時有些興奮了。
那淡綠衣裙的女人,不正是以前在接頭還拐著玩兒罵過她的戶部尚書千金,楊姿?
嵐桃花朝她笑笑,挺直了腰板,朝她道:“楊姑娘,好久不見呐!沒想到今兒再見,竟是在這禦花園。”
說著,扭頭朝那站在一邊兒莫名耐性大好的望著她,且也不出聲催促她往前的太子望去,嘿嘿一笑,急忙走至他身邊,笑道:“殿下,我方才未想什麼。隻是這禦花園群芳鬥豔,是以看得呆了而已。”
亭子裡的女子皆是深閨千金,常日裡教導也好,溫婉柔膩。如今聞得嵐桃花這張揚市井的言語,紛紛忍不住蹙眉,隻道相府的這朵桃花,的確是沒教養。
而此番,那太子卻是勾唇一笑,俊美的麵上卻無惱怒,反而染著幾許耐性極好的意味深長:“本殿隻聽聞你隻對俊美的男子感興趣,如今她們麵前,你也能看得呆?”
嵐桃花神色一斂,道:“自然看得呆。”說著,慢騰騰的搖了搖頭,道:“隻可惜……她們經過精心打扮,的確好看。然而,華衣粉妝下,卻掩藏住了她們常日裡的真性。”
“哦?”太子挑眉一笑興致大好。
嵐桃花如看怪物似的看著他,道:“殿下何故這般高興?”
心裡卻是咋舌感歎:她如今可是在說亭子裡的這些閨閣千金有的刻意溫婉,裝模作樣的做出大家千金的架勢,想惹得這太子的注意及青睞呢,而這些女人中還會產生一個太子妃,興許那老皇帝一高興,將這一亭子的美人兒全數賜給他也說不準,如今,她說這些美人虛假,就是在委婉的拂這太子的麵子,沒料到這廝竟還笑得出來!
看來,皇家之人雖怪癖,但這邪肆太子,已是病入膏肓了啊!
“本殿僅是發覺,你這朵桃花,倒是更為有趣罷了。”這廂,太子輕笑道。
嵐桃花怔了怔,突然有些心虛。
太子深黑的眸光在她麵上流轉片刻,隻道:“彆愣著了,入亭子裡坐著吧!你今兒奉旨入宮,自然稱得上是貴客。”
他這話一出,亭中的女子紛紛一驚。
嵐桃花卻是小心翼翼的望了太子一眼,心底深處,卻是湧出了幾分不太符合她性子的複雜與深邃。
這偌大的亭中,兩列矮桌一次列開,兩列矮桌中間,卻是空出了一大片地兒來。
那矮桌的最主位,桌身卻是以明黃之色而就,且上麵雕刻著精致龍紋,想來也是皇帝的座位。
太子之位,自是在皇帝之位的稍稍下方。
然而,令嵐桃花未料到的是,她的位置,竟會是在太子之位的下方,也便是太子位置的鄰桌。
麵對如此顯赫突兀的座位,嵐桃花雖說常日裡大大咧咧,威風成癮,但今兒在那矮桌邊坐下時,卻是不由有些戰戰兢兢。隻因其一,她嵐桃花雖說是相府千金,但身份卻不如太子的那兩個側妃。其二,她嵐桃花僅是一個外來女子,這太子身邊之位,即便不是太子側妃的位置,那也該是這些大臣千金們裡麵最有希望坐上太子妃之位的女子才對。
是以,無論是哪種緣由,她嵐桃花與如今的這個顯赫突兀的座位可以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
如今,早有宮奴眼明手快的替嵐桃花的矮桌上滿上了茶。
嵐桃花坐著忐忑了一會兒,偷眼朝身邊那桌的太子望去,卻見太子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捉著茶盞把玩,隻是片刻,他手卻是稍稍一抖,他手手中茶盞裡的茶水卻是淌了出來,那滾燙的茶水順勢將他白皙的皮膚驟然燙出了一片紅腫。
嵐桃花一怔,心頭不由感慨:活該!
這廂,亭中的宮奴們倒是紛紛上前替他輕輕擦拭淌在手背上的茶水。亭中的那些大臣千金們也是個個麵露擔憂,雖想上來仔細查看太子傷勢,但終歸是矜持住了,隻坐在位上朝太子投來擔憂的目光,道了幾句擔憂貼耳的話。
嵐桃花倒是坐著不動,心底莫名暢快。
不消片刻,有宮奴雷厲風行的拿了上好燙傷藥來。
待那名清秀的宮女跪在太子身邊,拖著他的手欲為他上藥時,哪知太子竟是突然抽回手來,並在那宮奴錯愕之際淡道:“退開吧!本殿無須上藥!”
那宮奴怔了怔:“殿下,這……”
他明顯有些不耐煩,話語突然染了幾分怒,道:“退開!”
宮奴急忙點頭,乾脆的起身恭敬站在了一邊兒。
刹那,亭中的氣氛倒是突然沉默了幾分,周圍靜得令人頭皮發麻。
誰也不知,方才還和顏悅色,勾唇淡笑的太子,怎會突然發了怒。
這時,亭中的大臣千金們皆是不敢言,各個端坐著,謹慎小心,生怕自己稍有不妥,便會惹來太子嫌棄。
這廂,嵐桃花也是沉默,不願在這節骨眼上與太子對上。
然而,不消片刻,她便忍不住朝太子瞅去,待眸光欲要收回,哪知眼風流轉間卻是瞅見了他那隻露在袖袍外的手的手背竟是一片紅腫,瞧著倒是有幾分猙獰。
嵐桃花怔了怔,眸色斂了斂,呢喃般低道:“燙成這樣子也不敷藥,硬氣給誰看哇!”
她這話雖說得低聲,然而因周圍亭子裡甚是沉寂,她這一開口,嗓音卻是稍稍顯得突兀。亭中的女子們雖說將她的話聽得不夠清晰,但也算是聽見了。
這廂的太子卻是離嵐桃花甚近,方才倒是將嵐桃花的話聽得甚清。
他扭頭朝嵐桃花望來,邪肆俊美的麵上方才還凝著不耐煩與低低的幽沉,此番,卻是變戲法似的染了幾許意味深長的笑:“本殿不喜彆人觸碰。是以這上藥,除了自己來,倒是不願假借人手!”
嵐桃花愣了愣,明顯不信。
這廝若是不喜與旁人接觸,因何常常與她來個‘親密’接觸?
不得不說,這廝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令人佩服到咋舌。
“既然如此,那殿下可以自己上藥啊!您這傷倒是瞧著駭人,殿下金尊貴體,還是上些藥為好。”嵐桃花默了片刻,嘿嘿一笑,緩道。
太子眸色稍稍一動,俊美的麵上浮出一道令人捉摸不透的深邃:“本殿倒是不喜觸碰藥。”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不如,你替本殿上藥如何?反正本殿與你接觸,也已有幾次,對你,本殿倒是不大排斥呢。”
一聞這話,嵐桃花臉色頓時一變。
亭中的女子們也是紛紛一驚,當即神色各異的朝嵐桃花望來。
嵐桃花有些無奈,又有些懊惱。
她細細的瞅著太子,見他似是來真的了,她眼角一抽,頓覺有些兩難了。
此番在皇宮,他乃太子,她倒是不敢明著反駁他,更不能明著駁他的意,若是此番聽了他的話給他上藥,憑著曖昧之舉,這亭子裡的女人怕是要用怒氣和強烈嫉妒的眼神將她嵐桃花燒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