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點頭,道:“嗯,見到了,黃昏之際還是一起出宮的。”
嵐相眸色動了動,略微滄桑的麵容染著幾分陳雜:“我與你娘此番,最擔心的便是你。近幾日,太子倒是與你親近,我與你娘皆是擔心。那太子比之當今皇上,可謂是迥然不同,其年紀輕輕便能威懾眾多宮中皇子,手段更是令人震驚狠辣,想必今日皇上下旨宣你入宮,也定是聽了太子之言。”
嵐桃花稍稍垂眸,默了片刻,道:“太子自然不可小覷,爹爹放心,我對他,也是甚為防備。”說著,斟酌了片刻,又道:“今日禦花園,那宮中齊妃逼女兒獻藝,女兒畫了桃花軒家主之印章的圖案,如今,那皇帝與太子怕是知曉我與桃花軒家主定是有所關聯了。不過,若是皇上或是旁人問起,爹爹隻需道我與那桃花軒家主僅是偶然相識而已。”
她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一震。
“什麼?你竟讓那昏庸皇帝知曉你與桃花軒家主有所牽連了?若當真如此,那皇帝萬一差人深查,查出你桃花軒家主身份,也是指日可待!主子,你怎可這般糊塗!”惠姨登時愕道。
一邊兒小黑也蹙眉道:“是啊,你今日怎可糊塗!桃花軒家主身份神秘,行蹤不定,皇帝便是有意威脅,也找不到你,因而隻得覬覦著那些軍餉,因而對桃花軒有所顧忌。而如今一旦你身份敗露,皇帝還會保持任由桃花軒發展壯大甚至威脅到他一國銀兩命脈?他若是抓了你或是找個理由禁錮你,那桃花軒仍是要被他所用!”
說著,嗓音頓了頓,小黑神色一變,又道:“師妹,要不今夜就收拾東西,隨師兄回雲崖山吧!便是皇帝有意尋你,自也不會派兵上雲崖山!”
聞得這些話,嵐桃花勾唇一笑,清秀小臉全無絲毫懈怠痞性,反而是清幽深邃,雙眸,也竟如那夜空星辰般明亮灼灼:“惠姨、師兄無需緊張。今日,我是故意露出破綻,讓皇帝與那太子猜忌的。”
說著,唇瓣上的笑弧更深了一分,她轉眸,深黑的目光又對上了嵐相的,問:“依爹爹的看法,那皇帝,當真是昏庸無道?隻顧貪圖享樂?”
嵐相眸色動了動。
他望著嵐桃花,心底乍然漫出了幾絲複雜。
這樣目光精透的女兒,才該是那叱吒風雲的桃花軒家主吧。以前也猜定自己這女兒並非表麵那般痞性不堪,但如今親眼見得她如換了個人般坐在他麵前,他這心底,無疑是雲湧的。
他默了片刻,斟酌一番,才低沉回道:“當今皇上,的確是昏庸無道。”說著,歎息一聲:“有時便是上早朝,也是妃嬪入懷,毫無君威可言。”
嵐桃花愣了愣。
憶起今日皇帝那幽幽的目光以及那些試探且略染威脅的話,她完全敢肯定,那皇帝並非傳聞中的那般昏庸無道,反而是精透明了,似要看穿旁人的心。
然而,她爹爹也識人無數,但卻肯定那皇帝昏庸無道,這其中的差距,該如何取舍?
難不成,那皇帝在他的臣子麵前,皆是露著一副貪圖享樂之意,在他的臣子眼後,卻是精透得如一頭隨時都伺機而動的狂獅?
一想到這兒,嵐桃花不由打了個寒顫,心生震撼。
若那皇帝當真是那般兩麵人物,那麼他,定是在昏庸無道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窺儘世人心的人。如此一來,人之百態,他怕是全瞧在眼裡,計在心頭。
“爹爹,皇上此人,恐怕並非他表麵那般昏庸無道。”良久,嵐桃花才直直的望著嵐相,語氣染著肯定。
嵐相微微一怔,滄桑陳雜的麵上滑出一抹微訝。
嵐桃花眸色稍稍一深,又道:“今日我在禦花園見他,並非覺得他昏庸無道,反而是處事精細,似要算計人心,臨了君意。爹爹,想必那皇上,也非等閒,爹爹日後在朝堂上,更要謹慎。”
嵐相眉宇一蹙,眸中滑出錯愕。
嵐桃花也未再解釋,僅是轉移話題道:“另外,鳳黎淵與我的定親文書,已然送出了京都城。此事,爹爹可知曉?”
嵐相微微點頭。
坐在嵐相身邊的雲氏道:“桃花,娘親看祈王那孩子甚是規矩,性子謙和,你若真隨了他,也算是圓滿。我與你爹也並非要你嫁個門當戶對的,隻願讓你生活安穩。雖說那祈王如今乃一國質子,身份尷尬,但終歸也是一國王爺,且性子良善,你跟了他,不會受欺的。”
嵐桃花歎了口氣,心生無奈。
她這娘親,是在擔憂她的終生大事呢。
說來也是,她嵐桃花已然及笄,然而因名聲狼籍,性子痞然刁鑽,因而無一位世家公子或是媒婆上門提親。如今,她嵐桃花也算是方圓百裡無人問津,前幾日她為躲太子妃大選之事,還曾到處物色成親的對象,最後也無果而終。
可想而知,她嵐桃花如今,的確算是難以嫁出去的老姑娘了。
如今遇得那鳳黎淵,人品性子皆是甚好,她嵐桃花也愛容顏俊美的公子,那鳳黎淵的容貌,卻是俊美異常,宛如畫中來人。
照理說,聞得她與鳳黎淵的定親文書已然送出了京都城,她該偷喜才是,無論怎麼說,這場定親,雖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定的,但她嵐桃花無疑是天上掉了寶,讓她平白無故的撿到了一位世之難得的好夫君。
然而,那鳳黎淵給她的感覺確實太過乾淨飄渺,清透脫塵得猶如九天來人,讓人接觸不得。
像他那種人,隻可遠觀,卻不可褻玩。一旦觸碰,他便會煙消雲散,最後什麼都不剩了。
暗忖了片刻,嵐桃花才望向雲氏,低聲道:“娘親可曾想過,越是溫和謙遜之人,這心底,興許越是藏著不為人知的心思。”
“你這是在懷疑祈王對你有所企圖?”雲氏一怔。
嵐相也沉聲道:“為父見那祈王的確性子好,你不妨考慮一番。”
嵐桃花眸色稍稍一深,緩道:“祈王自然好,隻不過,女兒與他,終究是淡水之交。另外,祈王稱昨夜與爹爹商量過定親一事,可是真?”
嵐相眸色稍稍一動,隻道:“卻有此事。昨夜你於祠堂罰跪,祈王那時便再度親自登門拜訪過。他答應,他與你之間可以僅有定親之名,一旦二人遇得良配,皆可兩散。”說著,嗓音頓了頓,嵐相麵上也露出了幾抹欣慰:“那祈王,的確心善淳樸,對你雖說未有情愛,但卻是照顧有加,連這婚配大事皆能受之。桃花,你若真與他走在一起,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為父相信,他自會好生待你。”
嵐桃花暗暗垂眸,心思陳雜。
她默了片刻,終究是抬眸朝嵐相道:“爹爹之言,我自會好生斟酌。”
不得不說,那鳳黎淵,無論人品還是容貌,皆是不俗。她嵐桃花若是與他在一起,定然幸福。隻不過,那等人的確太過感覺純然,隻可仰慕,不可捉住,他給的感覺,的確是太過飄渺,以致有時連她捉住他的衣袂,甚至拉著他的手,也有種浩渺如煙的不真實感。
暗自歎了口氣,嵐桃花稍稍斂神,又道:“天色已晚,爹爹與娘親先去休息吧。若是還有什麼事想知道,女兒明日定會好生與爹爹與娘親一一說明。”
最終,雲氏與嵐相終究是點頭同意,稱明日待嵐相下朝之後,再在相府後花園好好的閒聊一番。
初聞這話,嵐桃花頓時微愕,隻覺她嵐桃花自小到大,倒是從未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好生說說話,而如今乍然相約說明日相聊,的確是令她有些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