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再醒過來時,嵐桃花神智稍稍恢複,微澀的眼皮輕輕一掀開,入目的,是那普舊的帳簾。
她怔了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是在鳳黎淵的床上睡著了。
她欲動動脖子,伸伸手指頭,哪知全身依舊無法動彈,她頓時有些咬牙切齒,初醒之際的朦朧感全數被怒氣替代!
他娘親的!身上的穴道竟是還沒被解開!鬱竹那小子不是說鳳黎淵半個時辰便會醒來幫她解穴麼,難不成她睡了一覺,竟是還不足半個時辰?
耳畔傳來一道淺淺的歎息,於這寂寂的氛圍裡顯得有些突兀。
嵐桃花嚇了一跳,眼珠子努力的斜著朝聲源方向望去,但眼珠子已經快斜到眼眶的儘頭了,然而她依舊什麼都沒瞧到。
“你怎在這兒?”這時,一道嘶啞乾裂的嗓音響起,如同被清水泡皺過,聽著竟是有些隱隱的突兀與沉雜。
嵐桃花臉色微微一變,心頭半驚半喜。
這廝竟是醒過來了,那她的穴道……
她僵著身子等了半晌,也不見身旁之人給她解穴,她越等心就越沉,差點又要在心裡開罵,卻不料鳳黎淵又低低沉沉的道:“如今,竟是連話都不願與我說了?”
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給我解穴!
她在心裡叫囂,眼珠子左右狂動,然而身邊之人卻是再度沉默,就如死了一般,未再有半分聲響。
嵐桃花惱了一陣,眼珠子不死心的運動,企圖引起鳳黎淵的注意,奈何他似是根本未朝她的眼睛望來一眼,依舊沉默著,靜著。良久,嵐桃花終究是放棄了,氣衝衝的合著眸子裝死。
沒想到,她嵐桃花竟也有這樣不由己之時。看來,她身邊那幾個不管事的暗衛,似是當真得喚了。
果然,自江湖上找的一些草莽來當暗衛,除了那流光,其他的還真是一盤散沙,難寄大任!連她這主子被捉了,被點了,他們也能安安分分的藏著,他娘親的!她決定,她今兒一脫身,第一件事便是先讓那幾個暗衛將鬱竹往死裡揍,然後再將他們趕了!
室內寂寂,靜得令人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才傳來推門聲及腳步聲,嵐桃花再度掀開眼皮,便瞅見了鬱竹正端著一隻瓷碗站在了床邊。
她斜著眼睛狠狠的瞪他,他似是愣了一下,然而待他的目光掃到鳳黎淵時,他雙眼頓時一亮,剛毅的麵容竟是透出了幾分狂喜,連帶那雙明亮的眸子都在刹那間有幾分濕潤。
嵐桃花斜眼瞅著他那濕潤的眼睛,心底嗤笑開來!
一個大男人還眼眶盈淚,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她努力的朝他以眼神示意,既然鳳黎淵醒了,便該解開她的穴道了吧?
然而,那鬱竹竟是未再朝她望來一眼,反而是忙將手中的藥碗放在床邊,隨即彎身越過嵐桃花將鳳黎淵扶坐在了床榻,而後將藥碗遞到他麵前,略微哽咽:“主子,將這藥喝了吧!”
說著,嗓音一低,又補了句:“主子昏迷這幾日,一直飲不下藥,今日若非嵐姑娘親自替主子以口喥藥,主子怕是還醒不來。”
他這話說著倒是無心,但嵐桃花聽著卻是刹那間黑了臉色。
以口喥藥!這廝還能在說清楚點麼!
她又努力的斜眼去瞧身邊坐起來的鳳黎淵,卻隻得到他的半邊臉,然而,他那蒼白的麵上毫無表情,淡得就如一張白紙,便是鬱竹無意間道出那句令嵐桃花都黑了臉的話來,他竟也是毫無反應,就如沒聽到一樣。
見狀,嵐桃花臉色微微一沉,心底深處竟是有什麼螞蟻啃咬,竟是令她極為不暢。
鳳黎淵什麼都沒說,端著鬱竹遞過來的藥便幾口飲儘,待鬱竹將藥碗接過去,他才啟著乾裂嘶啞的嗓音問:“此際何時了?”
“已是黃昏。”鬱竹道,說著,嗓音一沉:“再等半個時辰,估計宮裡的馬車便要來了,主子如今醒來,應是得立即梳洗,要不然定會誤了入宮時辰。”
鳳黎淵點點頭:“你先出去!”
鬱竹應了一聲,深眼望了嵐桃花一眼,見她眸中盈滿怒氣與低低的威脅,他似是看懂了什麼,隨即道:“嵐姑娘放心,主子會為你解了穴道的。”
說完,竟是轉身離去。
嵐桃花氣得兩眼一翻,怒氣難遣。
她僵躺在床上,這種束縛之感,著實令人發瘋。
身邊坐著的人一直沒動靜,眼看時間流逝,他終於是動了動,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朝她探來,準確無誤的點上了她的穴道,解了她的定穴。
嵐桃花大鬆一口氣,當即自床上滾了半圈便坐起身來,然而身子骨因方才僵硬太久,此番一動,那種扯拉著的酸澀感竟是令她倒抽了幾口涼氣。
“你怎麼了?”鳳黎淵似是怔了一下,蒼白的麵上浮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擔憂,但僅是眨眼功夫,他便全然恢複淡然清洌的臉色,連帶眸光都平靜得如同一汪靜水碧潭,毫無漣漪浮動。
嵐桃花扭頭望他,眸中蹭蹭的冒出火來:“怎麼了?”她挑著嗓音反吼一句,見鳳黎淵微微迎上她的目光,那眼神裡太過平靜,毫無絲毫閃爍與漣漪,她越看越不暢,當即一下子朝他撲過去!
鳳黎淵那蒼白淡然的麵上終於漫過一絲錯愕,然而未及反應,嵐桃花已是撲在了他的身上,雙手閃電般拽著他往旁邊一滾,二人霎時滾倒在床上。
鳳黎淵被她這一撲,麵上的蒼白之色更甚一分,連帶濃墨如畫的眉宇,也驟然一蹙。
嵐桃花卻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反而是壓坐在他的身上,兩手將他瘦削的手全數壓在床上,而後勾著唇,冷著眼的朝他陰測測的道:“怎麼了?老娘今兒被你那小廝捉來,接連點了兩次穴道!最後這次,他竟是將老娘放置在你身邊,你丫的醒了竟也不給老娘解穴,害得老娘身子僵硬了半天,此番一挪動,胳膊腿兒什麼的全都給我發疼!哼,你竟還問我怎麼了!都是你那小廝乾的好事!隻不過,老娘在找他算賬之前,先得收拾你一頓,好歹,你丫的是罪魁禍首!”
說著,騰出一隻手來就握著拳頭朝他的心口揍去。
他臉色驀地慘白,連帶眉宇都糾結到了一起,然而他卻沒發出任何聲響,更未有半分掙紮,一雙平靜清然的目光靜靜落在嵐桃花麵上,那種平靜得像是直接等死的感覺,竟是令嵐桃花莫名的顫了拳頭。
不知為何,心底突然湧出一抹複雜來,那隻本來還想砸在他心口上的拳頭,也慢騰騰的收了回來。
她瞪著他,惡聲惡氣的問:“怎不說話了?擺出一副任我打罵的樣子,難不成是苦肉計?”
鳳黎淵半晌未答,眸光依舊靜靜的落在她臉上,待嵐桃花被他盯得不耐煩,他才啟著嘶啞斷續的嗓音道:“如今得起來梳洗一番,要不然得誤了入宮時辰了。”
嵐桃花兩眼一瞪,再度忍不住朝他揍了一拳:“竟還敢囂張的給我轉移話題,老娘揍死你!”
然而也隻是嘴上放了狠話,但卻未真正再揍。
嗓音一落,她便自他身上下來,隨即自行跳下床榻,怒氣衝衝的整理著自己身上褶皺的衣裙,然而無論怎麼整理,身上厚裙的褶皺依舊,毫無平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