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若雨回到舞坊,進到院子就看到屋頂上某人的身影。
他白衣黑發,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紮不束,微微飄拂,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隻是目光有點似是望穿秋水的落寞,在冷風中顯得有幾分詭秘淒清。
“你在乾嘛呢?”佟若雨哭笑不得問道。
“待吾伊人歸來兮。”屹立在風中的赫連翊黯然神傷道。
“她罰我在這裡看她歸來,卻不知我望眼欲穿,心如火焚,肉如刀割,雙眼汪汪,一腔相思無處訴。”
邱淩空和妖風隨即單膝落到屋頂上拱手說道:“報告主子,王爺已經站了整整一個時辰,沒有離開過舞坊半步。”
“你們呢?”佟若雨沉下眼眸冷聲問道。
“……”邱淩空和妖風嘖了嘖舌沒有說話。
她知道邱淩空和妖風一直跟在自己的附近,所以自己剛才一路“逃跑”。
就是為了分散黑衣人的注意力,用以往的默契,讓邱淩空和妖風一舉將他們擒獲。
隻是半路殺出個赫連禎來,躲在暗處的邱淩空和妖風知道她平安了,就率先回來向赫連翊彙報。
這樣她才肯跟赫連禎慢悠悠地走回來。
赫連翊輕輕一躍落到佟若雨的身邊,再一臉謹慎問道:“查探到什麼呢?”
“到裡麵說。”佟若雨大步往裡麵走去。
赫連翊怒瞪了一眼屋頂上的兩人,再給他們打了幾個手勢,示意讓他們去安排事情,然後大步跟進去。
妖風和邱淩空明白他的厲色,不敢耽誤,忙按照他的吩咐去辦事。
聽佟若雨說完剛才的事情後,赫連翊端起案幾上的酒杯若有意味說:“赫連闕對禎哥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已是人儘皆知,禎哥去見他,肯定有足夠的防備。但是……”
他停頓了一會,深邃的眼眸裡撩起一絲秘色。
他輕輕轉動手中的酒杯說:“我應該早就想到琢玉跟閔貴妃的關係,此人迫不及待為韓之演排憂,恐怕真的不簡單。”
佟若雨跪坐在他身後,輕輕梳理他披散下來的烏絲,不以為然說道:“如果真的隻是為了討好韓之演跟閔貴妃,她沒有必要這麼著急。依我看,她跟閔貴妃的關係不簡單。她要對付飛天舞坊,最主要的目標可能是秦班主。”
赫連翊迷惑扭頭看了她一眼。
佟若雨撚著手中的玉梳輕點在下巴,若有所思說:“我跟你說了,在秦班主眼裡的琢玉姑姑比任何人都厲害。我猜,這琢玉姑姑是在懼怕秦班主,所以迫不及待對付飛天舞坊。她們之間,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又挽起他的頭發思忖道:“兩大舞坊對把舞姬送入宮中趨之若鶩,琢玉姑姑以此相挾,恐怕她們會不擇手段對付我們。”
赫連翊突然伸手向後用力握住她的手。
佟若雨愣了愣迷惑問道:“你想到什麼呢?”
赫連翊流轉眼眸向後睨了她一眼說:“我雖然很享受你給我梳頭,但是,夜深了,不是該歇息嗎?為什麼把我的頭發梳起來?”
佟若雨白了他一眼,又挽過一根藏青色絲帶把他的頭發束起來說:“你不是該回去跟太子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嗎?”
“既來之則安之。”赫連翊說著一手扯下束發帶,繼而轉過身來一手將她箍入懷中。
散落下來的發絲滑落她的臉龐,迷離中隻看見她靈眸裡的盈盈亮光。
他摟著她嬌滴滴的身子,逼近她的暈紅的臉邪魅呢喃:“你罰為夫站了一個時辰,好歹也得補償一下。”
佟若雨撥開他灑落下來的發絲,瞧見他深邃眼眸裡透露出來的霸道占有yu望,又輕抿瑰唇盈盈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敢胡來,我跟你沒完。”
“我就是要跟你沒完沒了。”赫連翊突然攔腰抱起她笑意詭秘往chuang邊走去。
第二天,秦潔嵐把舞房裡的所人召集到大堂.
她走在中央嚴厲吩咐:“接下來就是瞿京舞魁比賽,我們要全力以赴。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每天隻允許接一張帖子。不允許單獨出門,要外出的話,務必至少帶上一個護院。”
舞姬們聽到這話迷惑對看一眼.
她們也知道這次選魁很重要,隨時可以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
但是,她們跟在秦潔嵐身邊多年,從來沒見過她如此謹慎,氣氛似乎變得有點詭異。
站在人群中的佟若雨看了看秦潔嵐淡若如水的雙眼,她若摸猜出秦潔嵐此舉跟琢玉姑姑脫不了關係。
麵對韓之演的時候,她尚且處之泰然,反而被這個琢玉姑姑嚇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的確應該對這個琢玉姑姑好好研究。
“班主……”其中一個小舞端著帖子走過來說,“剛才有人從了一帖子來,還有二百兩訂金。”
“誰的?”秦潔嵐淡若問道。
小舞打開帖子看了看歡喜笑說:“是工部侍郎羅大人的帖子,他府上添了小千金,明天晚上擺滿月酒,要……”
念著,她嘖了嘖舌,突然麵有難色看向秦潔嵐小心翼翼低念:“請鳳舞。”
秦潔嵐輕皺眸色,其他人也是一陣默然.
蓉兒已經消失好一陣子了,至今沒有消息,這仍是秦潔嵐心裡的疙瘩。
“讓我來吧。”元霜忙從人從後走出來笑意盈盈說道。
雪兒捎帶不語額剜了她一眼。
“推了他吧。”秦潔嵐擺擺手淡若說道。
“為什麼?”元霜擰緊眉頭激動說道。
秦潔嵐稍稍沉下臉來盯了她一眼。
元霜跑到她跟前憤憤不平說:“我知道班主心疼蓉兒姑娘,但是,她已經離開舞坊了……”
“她會回來的!”雪兒不爽反駁。
“萬一不回來呢?”元霜轉向她淩厲反駁。
雪兒才剛動了動唇,元霜又鼓著厲目不悅說道:“難不成要一直空著鳳舞的位置等她嗎?流沙姑娘也說了,我們的青春有限,隻有那麼幾年,我們不能等!”
她又轉向秦潔嵐苦澀問道:“班主,你不能一直隻看到她們六個人,我們的實力一點也不比她們差!你不給我試一下,我怎麼能甘心?”
秦潔嵐緩緩舒了一口氣說:“好吧,你去獻舞。”
“師父……”雪兒走到秦潔嵐身邊委屈說道,“蓉兒才失蹤了一個月,你怎麼能就這樣把她的位置讓給彆人呢?”
元霜得意笑了笑。
秦潔嵐再看向元霜說:“當然,你可以跳鳳舞,但暫時不能以鳳舞之名獻舞。”
元霜愣眨眼眸迷惑看向她。
秦潔嵐再掃看眾人說:“選魁之後就是我們舞坊內部的比賽,根據這次比賽結果,再重新安排你們的位分。”
“是!”舞姬們激動地應和。
“班主,”佟若雨突然插話,“我隨元霜一起到羅府。”
眾人愣了一下,元霜又急了。
佟若雨不緊不慢看向她說:“你不用著急,我不會阻攔你表演的機會。我隻是以固舞的身份跟在你身邊打點。”
她又轉向秦潔嵐問:“沒問題吧?”
“沒問題。”秦潔嵐輕作點頭。
“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回房間了。”佟若雨說罷淡若轉身離開。
她在赫連翊那裡曾聽說過,這個工部侍郎羅大人跟淩天罡是姻親,所以她才提出到羅府去。
趁機打探一下關於淩天罡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佟若雨刻意打扮得簡單清素,發上不帶任何一絲裝飾。
她不希望太引人矚目,免得擾亂自己的計劃。
其實,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元霜足以搶走了她的光彩,所以她也無須在意自己是否會被認出來。
佟若雨一直默默注視著淩天罡的一舉一動,還有跟他接觸過的人。
但是這老狐狸實在太狡猾了,做事滴水不漏,談話間無不帶著正氣凜然之詞。
上次在胤國公府試探了他一下,這老家夥十分沉得住氣,狼旋盛宴結束後也絲毫沒有露出破綻。
晚宴開始了,一無所獲的佟若雨跟徐日揚站在帷簾後麵看著即將開始的表演。
到飛天舞坊這麼久,她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鳳舞。
隨著幾聲雍容華貴的樂曲響起,往日與蓉兒伴舞的固舞率先從屏風後麵站出來盈盈起舞。
好一會兒,手執羽扇的元霜半遮玉臉蓮步生花來到舞姬中央。
她梳了一個牡丹頭,頭上插滿了耀眼的珠釵,珠粉黛臉,金衣綢帛。
宛然一隻彩鳳,給人眼前一亮的驚豔。
舞步雖然莊重,羽扇交抹添了幾分神秘之感,但給人感覺平平,隻是華貴,沒有絲毫驚喜,甚至有幾分庸俗。
羽扇開合間,元霜眼裡蕩漾的春波倒贏得了幾聲喝彩,嫵媚之色甚至壓過了這雍容華貴的姿態,讓在座的男子看得眼珠凸顯。
“她還沒有資格成為鳳舞。”站在帷簾後的徐日揚禁不住小聲低念。
佟若雨捎帶好奇扭頭看了看他。
徐日揚理所當然低聲道:“六位台柱不是憑著關係上去的。班主重視她們,自有她的理由。”
一舞罷,宴堂裡向羅大人道賀的交織聲隨即響起。
元霜笑臉嫣然福身拜了拜。
她正欲帶人退下去,外麵去突然傳來一個輕蔑的譏誚聲:“這樣的舞也配得上‘鳳舞’二字,彆笑話人了。”
眾人不約而同往外看去。
元霜眸色微沉也跟著扭頭看去。
隨後便看見華衣錦帶的赫連闕邁步走進來,他輕蔑冷嗤一聲不屑掃看了一眼元霜譏誚:“九流舞姬,不堪入眼。”
元霜正要反駁什麼,卻聽見主人家羅大人恭敬喊道:“三皇子!”
元霜眸色一緊忙緊閉嘴巴不語。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來拱手行禮。
仍站在門口處的赫連闕揚起手示意讓他們坐下繼而冷聲道:“羅大人,你就準備拿著九流的舞姬戲弄同僚?”
羅大人霎時如坐針氈惶恐地看向他。
隨即一個女子走進來挽住赫連闕的手臂盈盈笑道:“三皇子,要不讓奴家給他們示範一下什麼才叫做‘鳳舞’。”
“……”飛天舞坊的人看見站在赫連闕身邊的女子不約而同愕然愣住了。
她不是彆人,而是失蹤了一段時間的蓉兒!
元霜下意識摁住自己的衣裳,因而身上所穿的衣服跟她的一模一樣。
不,準確來說,是她在刻意模仿從前的蓉兒。
蓉兒也梳了一個牡丹髻,幾朵零碎的金花彆於發髻之上,凸顯出她高貴的氣質。
胸前是一抹紅緞裹胸,外披金色紗衣,窈窕身材不失華貴之氣。
雖是一樣的打扮,但蓉兒這邊是顯貴,元霜這邊卻是庸俗。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蓉兒已經來到元霜的跟前奪走她手上的羽扇。
元霜呆滯地扭頭看了看她。
蓉兒手撚玉扇半遮臉,固舞們忙繞到她身邊擺好舞姿。
樂音響起,元霜如墜無底深穀般,遲愣了一下忙退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