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又掃視過去說:“三日後將會對你們進行測試,到時候你們隨便抽簽,簽文上有給你們的題目,當然,事先我不會透露任何消息給你們。所以你們隻能自己摸索,都是關於舞藝的,隻要你們舞藝精湛,就不怕會被逐出宮去。”
她再平手指向其他舞姬說:“她們都是過來人,你們可以向她們請教經驗。”
她再掃視過去問:“誰有疑問?或者其他問題?”
“琢玉姑姑,”佟若雨輕挽嘴角目光暗掃冷聲問道,“禦前表演當晚,有人嫉妒我出賽,於是派殺手廢我一雙腿,你可知道幕後黑手是誰?”
琢玉轉過身來不緊不慢淡若說道:“這是刑部負責調查的事情,並不是我的分內事,有消息的時候,陛下自然會派人通知你。”
停頓了一會,她又睨向她鄭重提醒:“但是,請你記住,你現在的身份是舞姬,禦舞坊僅是取悅皇上的地方。”
佟若雨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弧,沒有說話,靈澈的烏眸下暗暗流過含毒的冷色。
琢玉又轉向其他新進的舞姬說:“你們本要被判為軍妓,幸虧流沙在皇上麵前求情,你們才得以保住貞潔進入宮來,還不趕緊謝恩。”
五位舞姬忙上前一步。
她們正欲開聲,佟若雨揚起手來冷冷道:“無須道謝,我當日請願並非為了拯救某人或者做什麼善事,隻是看不慣某些做法,心裡憋得難受,所以才狂妄插手。這,都是我個人的事,與你們無關。”
五位舞姬睽睽相望。
月華又冷哼一聲輕笑道:“是的,流沙姑娘隻是要證明給我們看,你到底有多厲害。你留下我們隻是為了給我們下馬威。”
佟若雨冷眸一挑,睨向她冷冷道:“聽說……要把落敗舞姬判為軍妓是出自你之口,差一點自食其果,你作何感受?”
“……”月華嘖了嘖舌說不上話來。
不一會兒,就察覺四麵八方怨毒和警惕的鋒芒,她打了一個寒戰禁不住背後一涼。
離宮後,佟若雨坐著步輦轉回飛天舞坊,她特意降了粉色的紗幔遮擋路上各種熱切的目光。
天下第一舞魁的名號早已傳遍整個瞿京,眾人隱隱躍動想一睹她的芳容。
她沒有心思理會外麵的騷動,隻想回到舞坊輕輕奠上一杯酒,告訴某人,她已和她的靈魂走在“血路”上。
飛天舞坊到處掛著白綢和白燈籠,秦潔嵐的神位設在大堂中央。
佟若雨上了三炷香後,再轉過身來看了看身披孝衣的眾人說:“把靈堂撤了吧。”
“撤了?”蓉兒激動走上前來責問,“師父屍骨未寒,怎能……”
“這隻是形式,她的靈位在你們心中就好。”佟若雨淡若說了句,慢步轉身饒過石屏走去。
“她……”蓉兒還是說什麼,雪兒忙摁住她的說:“她隻是不希望我們一直沉浸在悲傷中,沒有惡意的。她說得對,隻要師父在我們心中,哪裡都是她的靈堂。”
佟若雨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到梳妝鏡前。
她看了一下鏡中的自己,再伸手過去輕輕拉開梳妝匣子的小抽屜,這裡麵放著一把被摔成兩半的玉梳。
還記得當初秦潔嵐給她梳發的時候,她厭惡地推開她一手摔斷了梳子。
那時候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留著這把斷梳,原來是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後悔了。
再也不能……再也沒有一個人為她梳發,為她理清情緒。
“咯咯……”外麵突然傳來敲門聲。
隨後是紅兒的聲音:“流沙,我能進來嗎?”
“嗯。”佟若雨淡淡應了聲。
紅兒推門看了看她,又走過來坐下來把帖子放到跟前說:“剛才有人送了帖子來。”
沉默了一陣子,紅兒苦澀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不適宜接帖子,但還是想問一下你。”
佟若雨拿過帖子翻開看了看,恬淡的眸色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下帖的不是一人,而是群官,以恭賀和仰傾慕之名請她近日到水鄉居一聚。
她一支舞摧毀了他們多層的利益關係,這口惡氣,他們自然噎不下去。
百官齊聚,即使他們當場把她殺了,恐怕皇帝也不會一下子責怪他們,否則朝廷上下動蕩不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既然你們著急,我也不客氣。”佟若雨意味深遠低喃了聲,她又把帖子遞給紅兒說,“代我回帖,明日未時。”
“明日?”紅兒微吃一驚又往她的腳憂心忡忡看了一眼。
“明日。”佟若雨淡若說道,她又把斷梳交給紅兒說,“代我交給工匠弄一下,如果不能重合,就磨成兩把短梳。”
“嗯。”紅兒連連點頭又關切說道,“你身上還有傷,早點歇著吧。”
第二天,接近未時的時候,由大傷初愈的徐日揚陪同佟若雨出席百官的道賀宴席。
水鄉居內靜寂一片,嚴謹的氣氛給人一種不好的預感,仿佛馬上就有令人窒息的事情發生。
未進入廂房,徐日揚又行前一步摁住門邊謹慎提醒:“流沙姑娘,他們不懷好意,待會千萬得小心。”
“記住我的話就是。”佟若雨勾起一抹輕弧淡淡說道。
徐日揚隨即輕輕把門推開,廂房內三麵六方都坐著滿滿的官員,且眾人麵色沉抑。
隻有中央留了一席案幾,如無意外是為她準備的。
隻要她往中間一坐,便好像受百官審判一樣,接受他們淩厲的質疑。
廂房外麵有五六個彪悍的打手,一看就知道是個中高手。
一個腿傷未愈的舞姬,一個傷痕累累的死囚,隻要稍有任何異動,無處何逃,頃刻喪命。
至於罪名,死者已矣,任由他們堆砌。
徐日揚深深吸了一口氣跟隨她走進裡麵。
養大他的人走了,他未能看她最後一眼,眼前這人是她的延續,也是給他第三次性命的人,他定當舍命護法。
佟若雨直徑走到他們給她預留的案幾前坐下, 淩目輕掃,這道賀的宴席真是陰沉得很。
韓之演、赫連北淳、淩天罡之類的都沒有出席,一來避免口實,二來,她隻是一個舞姬,不值得他們出麵“道賀”。
但是,赫連雲嘯卻參雜在其中,他坐在某處。
她一走進來,他就給她使了一個可放心的眼神。
他知道百官要為難她,她又不懂得避忌,大傷未愈就敢赴宴,所以特意來助她一臂之力的。
他又在心裡咒罵了一頓赫連翊,他早就有的沒的向他透露消息了。
沒想到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竟然還讓她“獨自”過來!
之前讓她負傷獻舞就算了,現在還讓她負傷麵對百官的暗箭。
在他眼裡,這個女人到底算什麼?
赫連雲嘯又看了看此刻完全漠視他的女人。
現在到底是誰在虎口上?
為什麼著急的隻有他?
“流……”某位官員才剛開口,佟若雨旋即揚起手來。
這位官員嘖了嘖舌把話噎了回去。
佟若雨平伸手指向百官中的另一位官員淡笑說:“這位大人可以到這來嗎?”
“……”眾人納悶地愣了一下,又不約而同順著她的目光扭頭看去。
被目光包圍的官員受chong若驚地張望,又迷惑地看向佟若雨。
佟若雨恬靜點點頭然後端過酒杯倒了一杯酒笑道:“大人不賞臉麼?”
“我……”這位官員茫然地愣了一下。
麵對活活一個大美人笑語嫣然的邀請,如何能不動心?
他拂了拂衣袖忙從百官中快步走出去坐到她的對麵,以為她全心討好巴結,所以也沒什麼警惕。
更何況身後都是他的“同黨”,諒她也耍不出花樣。
這官員色眯眯地看著她如花嬌臉笑問:“流沙姑娘邀本官過來有何事?”
佟若雨垂下眼眸輕撫著杯沿淡淡說:“隻是想問一下,大人最近可有心緒不寧?”
“美人為何這樣問?”這官員嘴角那抹貪婪之意更加顯露。
佟若雨不緊不慢到若說道:“小女子才剛進來,就察覺大人你頂上有大片烏雲,應該是怨念所致,冤魂恐怕索命來了。”
這官員隨即沉下臉來睨向她冷聲問道:“你胡說什麼?”
百官們迷惑對看。
佟若雨沉下厲色風輕雲淡說:“大人忘了,城郊那一百一十三個冤魂,至今屍骨未寒。”
這官員猛然抖了抖,他就是那日下令斬殺嶼古城遺民的那個官員,想起那件事,至今心有餘悸。
百官們低頭對望。
這件事他們也略有所聞,突然召集嶼古城的遺民到瞿京觀看軍事操演,又突然將他們斬殺在城郊。
,個中因由,他們不敢知道太多,因為牽扯到韓之演與佟家軍的事情。
赫連雲嘯直視佟若雨眼底隱隱散發的嗜血寒意,忽感背後一涼。
這人兒要做什麼?
“你……”這官員竭力壓製住心中的惶恐,盯著她冷冷說道,“他們密謀刺殺陛下,該死!”
佟若雨輕俏嘴角冷嗤一聲道:“密謀行刺陛下?他們突然被召到瞿京來,毫無心理準備,攜老帶幼,如何密謀?誰把軍中要是告訴他們?軍事操演,胤國公一手負責,你的意思是他竄通他們嗎?”
“這……”這官員嘖了嘖舌說不上話來,頓了一會,他又使勁搖搖頭說,“他們是……”
“喔,是胤國公下令斬殺他們的。”佟若雨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打斷他的話。
“不是……是……他們密謀行刺陛下……”這官員語無倫次激動說道,“他們……”
“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抑或所有人?”佟若雨不緊不慢淡若問道。
這官員才剛要回答,她又緊接著說:“刺殺陛下是大事,大人為何急著殺人滅口,而不是查出幕後主使?是大人,還是胤國公故意包庇幕後主使?”
“你胡說八道!”他拍案跪坐起來。
他抹著淋漓的大汗,喘著慌氣激動說:“你不要再妖言惑眾,幕後主使就是佟若雨,他們是隻要替她謀殺陛下,沒有什麼可查的!”
眾人看著這個劍拔弩張的局麵,霎時繃緊心來,這女人差一點就把罪名引導韓之演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