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醞釀了一陣子，再看向他說：“你認識流沙吧？朕意欲將她賜給太子，大師認為如何？”
“流沙姑娘？”了空大師低喃了聲，再看向老皇帝稍帶凝重問道，“是之前獻舞的流沙姑娘吧？貧僧與她曾有幾麵之緣。陛下要將她賜予太子？”
老皇帝見他神色有異連忙問道：“有何不妥？”
了空大師輕眨眼眸，遲疑了一會兒，再沉下眼眸慎重說道：“貧僧初次見她的時候，已發覺此女命格非凡。”
“真的？”老皇帝喜出望外問道，“可有皇後之相？”
了空大師輕作搖頭說：“但命犯克星，她能助周圍的人獨步青雲，唯獨不能給自己的親人帶來福氣。尤其是她的丈夫，表麵上看可助她的丈夫雄圖大展，實質卻是陰霾不斷。如果要把她賜予太子，恐怕……”
“命犯克星？”老皇帝若有所思低念。
想到佟若雨全家被殺，嶼古城也覆滅了，他對了空大師的話頗有幾分深信。
更何況，她連日來為太子披荊斬棘，結果災禍落到赫連翊身上；
而他動了將她冊封為太子妃的心，太子跟著就遭禍難了。
難不成她真的是災星？
“朕是不是做錯呢？”老皇帝若有所思低念，“如果朕不是強迫她，她依舊會死心塌地幫助朕輔助太子，也不會影響啊翊跟太子的關係，啊翊還會忠心耿耿的，朕真的錯呢？”
“陛下……”外麵又傳來小寧子的輕喊聲，“多位大臣送來緊急奏折。”
“送到太子府去，一切事宜交給太子處理。”老皇帝扶著自己的額頭，頭痛欲裂道，“明日早朝由太子主持。還有，如果流沙還沒有查出什麼蛛絲馬跡，怎麼處罰，都由太子決斷。沒有朕的吩咐，不要來打擾朕。”
“是。”外麵的小寧子應了聲。
翌日
站在殿上的小寧子邁出半步吆聲喊道：“太子殿下駕到！”
群臣見赫連禎臉上額上都有傷，微吃一驚，但很快收回好奇的目光忙跪下來宣喊：“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赫連禎坐到龍椅上，深沉的冷目向前一睨平手說道：“起。”
群臣站起來後，赫連禎隨後接過小寧子程過來的一疊奏折說：“昨夜群臣上呈奏折，一致指控琢玉借禦舞坊之名跟朝中大臣打交道，還要挾利誘不少大臣為她辦事，可惡至極。”
“回稟太子殿下，”其中一個大臣走出來說，“琢玉還控製了後宮六司，利用後宮妃嬪來牽製前朝眾臣，禍亂朝綱，實乃一大害。”
其他官員又隨聲附和。
赫連禎陰沉著臉冷聲吩咐：“把琢玉帶上來。”
群臣舒了一口氣，沒有發現佟若雨的身影，又兢兢戰戰往赫連翊的方向看了一眼。
赫連翊十分友好地回了他們一個眼色，群臣心頭微怯又忙低下頭去。
昨日佟若雨給他們看的帖子不是彆的，而是他們各人跟琢玉之間的交割。
這些消息都是赫連翊安插在他們之間的人打探得來的，讓他們以為佟若雨對他們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再派邱淩空他們明張目膽跟蹤他們，帶幾個士兵在他們府邸附近埋伏，且故意暴露，讓他們心驚膽戰。
最重要的是，赫連翊派人駐守距離佛覺寺一百裡的那間破屋子和派人到先帝的皇陵去，故意造成一種假象，告訴韓之演他已經查到跟先帝突然駕崩的蛛絲馬跡。
這樣，韓之演就會迫不及待想從琢玉那裡知道些什麼。
但要琢玉把嘴裡的秘密吐出來，為有將她逼入死胡同。
於是，韓之演一定會放任甚至幫助佟若雨對付琢玉。
否則，今日就不會是這個局麵了。
有韓之演撐腰，群臣當然是放膽甩掉琢玉這個鉗爪。
不一會兒，琢玉就被兩個太監押著走上殿來跪下。
赫連禎陰下眼眸冷聲責問：“琢玉，現在群臣指責你控製後宮六司，利用後宮妃嬪來牽製前朝眾臣，禍亂朝綱，你可知罪？”
琢玉緊閉嘴巴沉默不語。
群臣睽睽相望了一陣子，把目光落到赫連禎身上。
赫連禎正欲說話，赫連雲嘯忙站出來說：“太子殿下，臣昨晚處理宮中亂事的時候，無意發現了一個包袱。”
赫連雲嘯擊了擊掌。
侍衛忙躬身捧著包袱走上來。
小寧子隨即走下去，接過包袱呈給赫連禎。
赫連禎接過包袱打開看了看裡麵的東西，臉色旋即沉了下來。
赫連雲嘯緊接著說：“包袱裡是琢玉五年前借巫蠱事件陷害鐘於夫一家的證據，鐘於夫一家被誅殺，昨晚被害致死的金鈴子就是鐘於夫的遺孤，她進宮四處搜集琢玉的罪證。還發現了琢玉跟後宮各人的糾葛，全然都寫在上麵。”
赫連禎陰沉著臉冷聲說道：“傳，後宮各司掌事，以及各宮嬪妃上殿。”
“太子殿下。”其中一個官員站出來說，“由您來審問後宮妃嬪，似乎不太妥當。”
赫連禎冷目一睨冷聲說道：“父皇把一乾事宜交給本太子，本太子現在代表的是父皇，有什麼人不能審問？”
群臣焉焉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赫連禎忙給小寧子使了一個眼色。
小寧子忙退下去。
良久，各司和各宮妃嬪心懷忐忑往大殿走進去。
站在殿外的佟若雨看著不停往裡麵走進去的妃嬪。
她抬起眼眸看了看在空中風揚而下的雪，肩上突然多了一件暖和的袍子。
她還沒扭頭向後看去，藏在袍子裡的雙手就被溫熱的掌心包裹住了。
“在看什麼呢？”站在後麵的赫連翊探眸向前好奇問道，“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琢玉已經被我們逼到牆角了，你怎麼呆在這裡，不進去湊熱鬨？”
佟若雨縮回手轉過身來微笑問：“你不是在裡麵主持大局嗎？怎麼跑出來呢？”
赫連翊給她係穩袍子的纖繩興趣盎然問道：“剛才赫連雲嘯拿了什麼證據出來，跟鐘於夫一家有關，還跟金鈴子有關，我猜，跟你有關吧？我見禎哥臉色有異，包袱裡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一疊白紙罷了。”佟若雨輕抬眼眸淡若說道，“裡麵什麼都沒有，這叫故弄玄虛。金鈴子臨死之前隻給我說了有關她一家陷害的事情，還有彆的，至於琢玉跟後宮有關的事情，她沒有說。”
赫連翊琢磨了一陣子詭秘笑說：“很厲害的妙計，讓她們鬼拍後尾枕。”
“而且事前我們給群臣試壓，群臣正在打壓琢玉，此時赫連雲嘯把東西呈上，他們不會懷疑是我們合謀。”
“再經禎哥質問，她們心虛，一定全然托出。那琢玉隱藏在眾人後邊的麵目一下子全掀開了。”
赫連翊將她輕擁入懷歡喜笑道：“還是你聰明。”
“進去吧。”佟若雨輕輕推了推他說，“彆白白錯過了一場好戲。”
赫連翊還緊抱著她笑問：“你的案子可有頭緒呢？我還等著你選夫了。”
佟若雨伏在懷裡苦澀笑笑不語。
赫連翊往她眉心偷了個香，然後轉身走去。
佟若雨急了一下，迫不及待追上去，緊緊從後抱著他的胸膛。
赫連翊愣了一下，再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弧問：“怎麼呢？”
“就想再抱抱你。”佟若雨把臉挨在他的後肩喃喃道，“我喜歡你的溫度，喜歡你的氣息。喜歡你的一切一切。”
赫連翊聽著她的告白甚是歡喜，握住她稍顯冰冷的手，再往左右看了看，繼而輕聲笑道：“怎麼突然說這番話？想著馬上就點我為夫，心裡緊張啊？”
佟若雨緊挨著他的背沉默不語。
他正欲轉過身來，佟若雨就快速背過身去苦澀笑說：“嗯，練習一下下。你進去吧，我也很著急。”
赫連翊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再溫聲道：“我在裡邊等你，莫怕，馬上就撥開雲霧了。”
等他進去後，佟若雨抹著被他吻過的眉心，又想起昨夜被赫連禎強吻過的眉心，心頭忽地泛起厭惡。
腦海裡晃過赫連翊那句“我還等著你選夫了。”，她的心頭又忽地一痛，如被刀絞一般，痛入心扉。
赫連翊悄然回到大殿裡麵。
六司的掌事和各宮妃嬪還在一把眼淚哭訴著自己怎麼被琢玉要挾，怎麼被迫為她辦事。
還有之前在三皇子跟蓉兒的婚事上，逼迫“流沙”的事情也一並被翻出來了。
任由各人說什麼，各種罪名鋪天蓋地而下，跪在地上的琢玉卻依舊沉默不語。
太監隨後走上大殿說：“太子殿下，流沙姑娘在殿外求見。”
“宣！”赫連禎連忙揚手喊道。
聽到“流沙”二字，不管大臣抑或妃嬪宮女，一下子噎住嘴裡的話語，大殿頃刻間安靜下來。
佟若雨走上殿來福身作拜，赫連禎垂下眼眸試探說道：“父皇讓你徹查宮中鬨鬼一事，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難道你已經查到了什麼？”
佟若雨輕作點頭說：“嗯，已查出端倪。據流沙查得，此事跟閔淑妃沒有關係，是被誣陷的。”
“此話怎講？”赫連禎連忙問道。
佟若雨掃看了一眼在場的人，最後把目光落到琢玉身上冷聲說道：“之前宮女太監，以及皇上身邊的小寧子公公，一同招認是琢玉是他們指使他們辦的，但琢玉卻說收閔淑妃指使。流沙已經查探過，不可能是閔淑妃指使。”
“如何說來？”赫連禎緊接著問。
佟若雨頓了頓娓娓道來：“當日宮中鬨鬼，閔貴妃也是受害之一。”
“閔貴妃受驚跌入池中，差點喪命，禦醫也給閔淑妃診過脈，閔貴妃的確受了驚嚇。”
“如果這事是閔貴妃自己隻是安排的，即使要謀害他人，也沒有必要陷自己於險境。”
“太子殿下可以傳召為閔淑妃診脈的唐禦醫，和已被罰去慎刑司的宮女太監詢問一下便知此事。”
她掃向在地上跪在說：“而且，後宮各人都受琢玉鉗製，想必統率後宮多年的閔淑妃也不例外，否則如何在離心離德的宮中行走？”
“既然如此，閔淑妃又如何能使得動琢玉姑姑呢？”
閔淑妃落水的事情是金鈴子臨終前告訴她的。
因為閔淑妃當時正害怕被佟若雨和赫連翊算計，且碰上鬼怪，心虛慌怯，不敢把此事告知旁人，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說得有理。”赫連禎點點頭，睨向琢玉責問，“琢玉，你還有什麼話說？”
琢玉依舊臉色平淡，沉默不語。
赫連禎盯了她一眼又沉了沉氣冷聲說道：“你禍亂後宮，擾亂朝臣。罪犯滔天，罪不可恕。來人，將她打入死牢，擇日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