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若雨離開榮親王府後,又到了明王府,赫連雲嘯早就給她備好了熱茶。
“你早知道我會來?”佟若雨喝了一口熱茶試探問道。
“心有靈犀吧?”赫連雲嘯戲謔問道。
佟若雨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赫連雲嘯再把一張紙推到她,跟前嚴肅說道,“我特意派人去邊疆向你哥哥詢問過,他已經查清楚赫連翊中埋伏的原因。”
佟若雨忙拿起紙張打開看了看,沈靜的臉霎時流露出一絲驚愕,上邊隻寫了“盜月先生”四個字。
赫連雲嘯稍帶凝重說道:“就是這個人出賣了赫連翊。他一直為赫連翊出謀獻策,因此大破敵軍好幾回,豈料,最大交鋒的一次,他給了假情報,才讓赫連翊中了埋伏,若不是他反應敏捷,幾乎是全軍覆沒。”
“這個人……”佟若雨狠狠揉緊手中的的紙條,再悔恨當初咬牙切齒低念,“是我介紹給赫連翊的,我以為他可信……他……”
她又將信將疑看向他問:“真的是他嗎?”
赫連雲嘯撅起眉頭想了一會兒說:“我也不太清楚,也許是有人接他的名義出賣赫連翊,又或者這人城府頗深,一開始就有目的接近你們的,總而言之,若再遇上他,你得當心些。”
“嗯。”佟若雨點頭不語。
赫連雲嘯又謹慎提醒:“上次你們打敗了覺族軍後,覺族的二宗主元虎魃就失勢了,轉而上來的是他們的四宗主,元睿擎,此人雖然一直不受待見,但人如其名,非常睿智。這一次,就是他在背後指揮。整支覺族軍隊脫胎換骨,用兵如神呐!”
佟若雨若有所思說道:“這人我聽說過,他母親出身卑微,所以他也一直不受重視,小時候還一直被寄養在娘家。見過他的人不多,我也未曾跟他交過手。”
頓了一會兒,佟若雨又看向他稍帶驚訝戲謔:“哎,我怎麼覺得你突然變得靈光了,看事情明亮了,好像長了腦袋似的!”
赫連雲嘯白了她一眼冷聲說:“我的腦袋一直都在,隻是從前懶得用罷了。”
頓了頓,他又凝視著她懇切說道:“常說,當局者迷,我會在這裡為你觀摩全局的變化,你安心在前線作戰。”
佟若雨微愣了一下看著他。
赫連雲嘯揚起嘴角戲謔:“怎麼?突然覺得我比赫連翊聰明多呢?有用多呢?”
佟若雨不以為然輕作低笑,又看向他試探問道:“你現在,如何平衡我跟雪兒的位置?”
赫連雲嘯眨了眨眼眸,看向她理所當然說:“你永遠是我心中不容褻瀆的女神,至於雪兒,她是我妻子。”
“……”站在樹下的雪兒忽地眨了眨眼眸,心頭不由得舀起一絲奇妙的情愫。
“你們在這了。”雪兒故作輕喊了聲走出去,繼而把挽在手裡的袍子披到赫連雲嘯的肩上溫聲道,“轉冷了,得添衣。”
赫連雲嘯一手挽住雪兒的纖腰,看向佟若雨笑道:“瞧,她比你溫柔吧?”
雪兒沉下臉來不爽地捶了他一拳。
赫連雲嘯忙包住她嬌小的拳頭笑道:“說笑而已,我怎敢拿你跟彆人比較?”
雪兒瞪了他一眼再轉向佟若雨淡笑說:“他就是這個樣子,莫見怪。你這次出征,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和翊王都要平安歸來。”
赫連雲嘯忙戲謔:“他們有我倆在背後護著,哪敢不平安?”
佟若雨點點頭再站起來懇切說道:“嗯,你們替我好好照顧孩子,我最牽掛的就是他們。”
雪兒微笑說道:“我會經常進宮看望他們,跟他們說說你和翊王的事情,等你凱旋歸來!”
“謝謝!你們真是我最好的朋友!”佟若雨感激說道,然後鬆了一口氣轉身走去,嘴角又禁不住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她剛才故意問赫連雲嘯那個問題,是因為知道雪兒就躲在那裡。
上次聽雪兒的語氣,雪兒雖然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意,但她已經察覺到雪兒對赫連雲嘯情感的轉變。
或者因為她,雪兒才一直卻步吧。
所以,她才故意問那個問題,讓赫連雲嘯表明自己的心跡。
看來身後的兩人早已經有了獨特的默契了,不管他們成親的初衷是什麼,現在終成眷屬。
她走了幾步,又愣了一下扭頭看向驚乍他們,他們怎麼知道赫連翊還活著?
這件事,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及過。
“打探回來的消息。”赫連雲嘯會意說道,“在他回來之前,我會保密的。免得橫生枝節。”
他派出去的探子都知道赫連翊可能還活著的消息,赫連禎沒理由不知道。
朝廷刻意隱瞞這件事,且昨日又探聽得到這人兒攜一對兒女“逃離”瞿京,今日她就被封為大將軍了。
他覺得此事不妥,所以也不敢貿貿然把查探的消息說出去。
“有你這兄弟,是他這輩子的福氣。”佟若雨眼角濕潤低念。
佟若雨才剛離開明王府,就看見不願前站著一個黑影。
她擰緊眉頭警惕向前走了幾步,走近了才知道是葛珍格。
“我恨你。”葛珍格緊盯著她冷冷說道。
“嗯,我知道。”佟若雨苦澀笑笑。
葛珍格揚起厲目憤懣責問:“那你知道我為何恨你嗎?”
佟若雨黯然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葛珍格卻突然撲上來摟住她。
佟若雨愕然愣了一下,呆愣地看了看她。
葛珍格哭濕了她的肩頭喃喃念道:“我恨你處處為彆人著想,我恨你為什麼寧願我恨你?我恨你上次為什麼獨自一人跟赫連翊私奔?我恨你現在也不準備帶上我嗎?”
佟若雨輕彎嘴角淡笑說:“你若願意隨軍出征,我當然不會拒絕。”
“真的?”葛珍格稍帶激動看向她問道,“你真的願意帶上我?我真的可以親赴戰場嗎?”
佟若雨凝視著她鄭重說道:“珍格,戰場不是娛樂的地方,那裡遍地是屍體,隨時都會喪命,你若真要跟我去,那麼必須得有一顆敢於拚搏的心。戰士們的性命,都是連在一起的。”
“嗯。”葛珍格信誓旦旦點頭說,“我明白,葛珍格已經不是從前的葛珍格了,你第一次出征後,我離開瞿京,不是恨你們,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我也希望像你一樣,像男人一樣,保家衛國!”
“如此正好。”佟若雨拍拍她肩膀微笑說,“我正需要你的幫助。”
皇宮
赫連禎緊盯著攤在桌麵上被撕成兩半的聖旨,這道聖旨當日被赫連翊撕了,但他留下來了。
他幾乎每天都忍不住將它看幾遍,每一次都在想,如果自己真的身死,恐怕現在的皇帝就是赫連翊了吧?
或者,百姓更希望他死在禍亂之中,好讓赫連翊繼位吧?
良久,他才撫著聖旨喃喃道:“父皇,你傳位給他,隻是未雨綢繆吧?可你為何傳位給他?你不是還有很多個兒子嗎?為何非要在我和翊弟中間插了一根刺?”
他又狠狠把聖旨揉皺冷厲默念:“你當日逼我娶她,已讓我不自不覺跟翊弟生了嫌隙,讓她恨我入骨。”
“現在你又傳位給他,讓我無論做什麼,都不得不顧慮這個問題,我想保住他但又忌諱他,漸漸地,跟翊弟疏遠了。”
“翊弟,他還是我的翊弟嗎?”
“父皇,你是幫我,還是害我?”
他把手摸到旁邊的紫玉蝴蝶上邊,若有意味冷冷默念:“既然你走了,我好不容易接受這個事實,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從她看到父皇留下來的聖旨後,她就認定朕一定會對你不利。”
“她從來沒有給機會朕,她一直都那麼絕情狠心,既然如此,朕又何必遮掩?”
他站起來,走過去看了看搖籃裡熟睡的嬰兒。
他輕捏著她粉嫩的臉蛋,自言自語:“小無戰,你說,誰才是真命天子?你娘親已經認定朕要殘殺手足,朕還能挽回她的心嗎?”
“她說要朕當一個明君,可她眼裡的明君就隻有赫連翊,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她如何看得上我?”
他又冷冷勾起嘴角若有意味默念:“她說戰死不歸,若翊弟真的早已死了,被俘虜的隻是假的他,利用假的他來對付我軍。”
“她知道自己誤會朕了,一定會懊悔當初,回朕身邊嗎?”
他收回思緒,又撫著小無戰的小臉溫聲道:“我們一起等你母後回來,她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的。到時候,她是朕的皇後,你就是朕最疼愛的小公主。”
被擾醒的小無戰眨了眨懵惺的眼眸。
赫連禎滿帶溺愛一笑,把她從搖籃裡抱起來,歡喜低念:“你母後已經走了一個多月,昨日傳來捷報,你母後才剛披肩上陣,‘天女流沙’之名已經把敵軍嚇得魂飛魄散,不到半刻時間,贏得大捷。”
他抱著小無戰邊走邊說:“她很快就回城了,父皇帶你去看看給她準備的鳳冠霞披吧,她一定喜歡。”
另一邊
“呃……”佟若雨從急流中爬上來。
冷風吹刮在她單薄的身子上,驟冷,她眼前陌生的景物模糊一片,隨即就倒了下去。
“這裡有個人!”正好打柴回來的一個人驚乍喊道,另幾個人也跟著好奇扭頭看去。
佟若雨神誌迷糊地看了一眼。
他們的臉型寬大,男的頭上紮了兩個辮子,還帶這一頂禦寒的粗糙狐帽。
兩個女子盤起的發髻也被陳舊的帽子所掩蓋,他們長著不少補丁的衣服上都有不少做工精巧的流蘇。
這是覺族人。
佟若雨確定自己來到覺族之後,就徹底昏闕過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昏暗的茅屋,隱約嗅到些許熏艾的味道。
一會兒,聽到腳步聲,佟若雨忙微閉眼睛不作反應。
不一會兒,一個老奶奶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東西進來,她坐到旁邊用微抖的手喂佟若雨喝了幾口熱湯。
假寐的佟若雨把湯噎下去,不一會兒就從胃裡升起一陣暖意,溫暖了整個虛弱的身體。
“阿娘,”一個滿嘴胡子的男人突然跑進來神色憂急說道,“頤達塔哈的官兵又來征收糧食了!”
“啊?”老奶奶手裡崩角的湯匙一下子掉到湯碗裡,神色迷惑問道,“前日不是才來收了嗎?”
男子咬了咬牙,表情複雜,不知道是恨還是怨說道:“聽說龍胥國的天女領兵出征,頤達塔哈節節敗退,還被偷襲了糧草,所以……”
老奶奶把湯碗擱在一邊,就跟著男子到外麵去了。
一會兒,佟若雨掀開被子從榻上下來。
她走到門邊掀起破舊的帷簾,探眸向外看去。
外麵的駐了一群頭戴尖帽的覺族官兵,衣衫破舊的覺族百姓忍屈含淚把所剩不多的糧食繳納出去。
還有不少人哀求懇求留下丁點糧食好過冬,甚至跟他們理論。
但稍有不願者,都被打得遍體鱗傷,後來就沒有敢再抵抗了。
打仗,遭殃的都是平民百姓。
那男子扶著一個勁抹淚的老奶奶,他倆才剛轉過身就看見已經醒來的佟若雨。
男子輕喊了聲:“你醒來了。”
其他村民緊接著把目光落到她身上,頓時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此時雖然身穿一件破舊的褐衫,三千青絲簡素散落在雙肩,但她那張精致的臉龐還是仍藏不了她炫目的光彩。
尤其是她那雙晶瑩明澈的烏眸,仿若一顆璀璨的明星鑲嵌在令人迷醉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