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赫連禎來回從禦書房裡進進出出,盼了又盼,隻可惜天還是沒有暗沉下來.
他輕歎了一口氣不悅低念:“這天是怎麼呢?都什麼時辰了,太陽還不下山。”
康福海走到他身側輕聲提醒:“陛下,快入冬了,天氣冷,多添件衣服吧。”
赫連禎冷聲說道:“朕現在熱得渾身發燙。”
他又踱了幾步低喃:“她怎麼還不回來?她還會進宮嗎?”
沉默了一陣子,赫連禎又轉過身來睨向康福海吩咐:“快,到宮門口看看翊王妃回宮了沒。”
“奴才這就去。”康福海應了聲連忙跑去。
赫連禎轉身往裡邊走去,無意間看見掉在地上的耳墜.
他彎下身來把耳墜撿起來喃喃低念:“傻丫頭,掉了耳墜也不知道。”
守在門邊的太監忙說道:“回陛下,應該是昨日,翊王妃臉色發青倒了一下。”
“臉色發青倒了一下?”赫連禎稍先著急問道,“怎麼會臉色發青?為什麼不通知朕?”
太監撲通跪下來說:“是翊王妃叮囑奴才不能轉告您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赫連禎迷惑問道.
昨日他已經準許她到邊疆且答應讓她當一輩子的翊王妃,她怎麼還會臉色發青?
太監回想了一下瑟瑟發抖回答:“是……昨日翊王妃第二次出來之後。”
“第二次?”赫連禎驚征愣了一下。
他又迫不及待把太監從地上揪起來,責問,“什麼第二次?翊王妃離開之後,還來過?”
太監看見他深寒的厲色,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他噎了噎唾沫,小心翼翼回答:“是……福公公進去之後……翊王妃又折回來了,陛下難道沒看見她嗎?之後,王妃臉色發怔走出來,匆忙走了。康公公一會兒也出來了。”
赫連禎忽地心下一顫,腦袋微轟,手心微微發抖,然後一手將這太監推倒在地上淩厲叱喝:“來人!將這辦事不力的狗奴才拖出去杖斃!”
“……”太監臉色煞白怔了怔。
他忙爬到赫連禎跟前求喊:“陛下,奴才不知錯哪了,陛下,饒命啊!陛下……啊……”
赫連禎寒戾的雙眸縈繞嗜血冷色,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再急急拂袖走去。
“駕……”馬車極快在山間奔走。
“哇……哇……”嬰兒的啼哭聲不聽從馬車裡傳出來。
“喔……小無戰彆哭了……”佟若雨撅起眉頭不停輕柔拍打繈褓。
她帶有幾分擔憂帶有幾分,急切呢喃:“我們這就去找爹爹了,爹爹在等著我們,乖,彆哭了。”
抱著小世子的侍女滿帶擔憂低念:“王妃,我們為什麼走得這麼急?還沒跟榮親王說一聲了。”
“不走不行,翊王處境危險。”佟若雨若有意味低念,“否則來不及了。”
昨日她才剛離開禦書房,突然又想自己到邊疆後,擔心一對兒女無人照料,想讓他將他倆送回榮親王府。
因為她第一次是直接闖進去的,第二次進去的時候,守在門外的太監也不敢阻攔。
她卻沒想到聽到康福海向赫連禎回報的話,心中一陣激動。
她本來想走進去請命親自去把赫連翊找回來,且沒想到他們會說出後來的話。
赫連禎那含糊的意思就是要派人殺了赫連翊,以獨占她。
當時她差點闖了進去質問他,但是,又怕打草驚蛇激起他更加濃厚的殺意。
上次聖旨的事情,他已經對赫連翊生了戒心,所以不希望派他到邊疆去免得他再立軍功,現在又……
她強忍住心中的憤怒,借口離開皇宮。
回到翊王府,讓人把兩個奶娘給迷暈,再找了一個可靠的家奴和兩個侍女隨行,快馬加鞭離開瞿京成。
她沒有到榮親王府,也不敢驚動其他人。
這件事對赫連禎來說絕對是醜事,她擔心這件事會撩起赫連禎對其他人的殺意。
尤其是赫連翊的本家,榮親王府。
“駕!駕!”馬車後方突然傳來群起的馬蹄聲。
佟若雨手心微微握緊,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馬車裡的人猛然向前撲了一下。
“王妃,我們被包圍了!”趕馬車的下人忐忑不安低念。
馬車裡的兩個侍女,神情迷惑看向佟若雨。
佟若雨把懷中的小無戰交給另一個侍女說:“你們留在這等我,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要走下馬車知道嗎?”
“嗯。”兩個侍女忙點頭應聲。
佟若雨深深吸了一口氣轉下馬車。
她掃看了一眼包圍在四周的鐵甲衛,再揚起眼眸睨向坐在馬背上的赫連禎。
赫連禎緊拽了一下手上的鞭子,又從馬背上翻下來淡若說道:“隨朕回去。”
佟若雨輕輕搖頭說:“邊疆告急,臣婦想奔赴戰場,替翊王助佟將軍一臂之力。”
“朕不允許。”赫連禎冷步向她走去,複雜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的雙眸說道,“朕命令你回去。”
“你知道你攔不住我。”佟若雨冷冷說道。
“朕讓你回去!”赫連禎揚手淩厲叱喝一聲。
“哇……哇……”馬車裡的兩個嬰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叱喝聲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赫連禎站到她的跟前,沉沉吸了一口氣輕聲低念:“你身子還虛,不適宜上戰場,隨朕回去。”
佟若雨輕挑冷眸淡漠說道:“你認為自己還有資格說這話?他是你兄弟,多次為你出生入死,你怎能狠心下得了手?”
“他已經戰死了。”赫連禎低沉叨喃。
佟若雨直視著他沒有說話。
他又突然平地一聲叱喝:“他已經戰死沙場了!你何必還要為他作踐自己?走進敵人的圈套!”
“哇……哇……”馬車裡的孩提聲更加厲害。
佟若雨冷俏嘴角淡漠說道:“是不是圈套,陛下心知肚明。”
赫連禎扯住她的衣袖,靠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朕命令你回去,否則,朕馬上派人潛入覺族殺了他……”
赫連禎還沒說完,佟若雨隨即揚起一個紫色的玉蝴蝶冷聲問道:“陛下還認得它嗎?”
赫連禎看著垂掉下來的紫色玉蝴蝶猛然怔了一下,腦海裡又晃過那個親切的稚嫩聲音。
……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稚嫩的男聲穿破了寒風。
“不要叫我太子,這個位置遲早不是我的。”低沉的聲線稍帶點哭腔。
凜冽的風雪不停在打轉,好像要把整個天地染成了雪白一片。
“太子哥哥就是太子。”稚嫩的男聲多了一絲信誓旦旦的堅定,“爹爹說,啊翊的翊是輔助的意思,啊翊生來就是輔助太子哥哥的!啊翊會拚儘一切幫助太子哥哥成為皇帝!”
“噓!當皇帝的話不可隨便說。不要喊我太子了,這兩個字是恥辱。喊我‘禎哥’吧,翊弟。”
“嗯嗯,禎哥!”小男孩歡喜應了聲,然後把項上的紫玉蝴蝶摘下來放到他手上,眯起眼笑說,“這就是憑證,啊翊會一直保護禎哥的。”
……
佟若雨紅著眼眶輕聲低念:“你說過看到它就會饒他一命的。”
赫連禎微閉酸澀的眼角,沒有說話。
佟若雨又忙跪下來恭謹說道:“臣婦佟若雨請求帶兵出征,如果這一次不能使覺族徹底歸附,替陛下平定天下,若雨甘願戰死不歸!”
赫連禎張開眼睛緊盯著她。
佟若雨再一次冷厲說道:“臣婦佟若雨請求帶兵出征,如果這一次不能使覺族徹底歸附,替陛下平定天下,若雨甘願戰死不歸!”
冷風輕輕刮過,幾片晶瑩的雪花飄揚而下。
“戰死不歸……”赫連禎冷冷低笑幾聲。
他側過身去擺擺手說:“好,你走,朕留不住你,從一開始就留不住你。”
“多謝陛下恩準。”佟若雨淡若說道。
赫連禎又閉上眼睛冷冷說道:“至於郡主和世子,朕會替你們撫養,直到你們凱旋歸來之日。”
“為什麼?”佟若雨激動站起來問。
赫連禎淡漠說道:“郡主和世子才剛剛足月,怎能長途跋涉到邊疆去?更何況,現在大雪紛飛,他們如何熬得了冰寒之苦?先回瞿京,朕正式授命你為大將軍。”
翌日
“宣翊王妃上殿!”
不一會兒,佟若雨雙手交疊在身前昂首闊步走上殿。
康福海忙上前一步吆喊:“翊王妃接旨!”
佟若雨雙膝跪下來,雙手交疊在額前稍作低頭。
康福海打開聖旨揚聲宣喊:“翊王妃赫連佟氏,屢立軍功,才能卓著,巾幗不讓須眉。今邊疆戰事未定,特欽點為鳳舞大將軍,領三十萬兵馬征討覺族。欽此。”
“謝陛下。”佟若雨淡淡應聲,雙手接過康福海送來的聖旨。
眾官員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子。
一年前,她才以舞姬的身份出現在這大殿上整頓百官、清理後宮。
轉瞬間,她又成了本朝第一位女將軍。
而且還剛剛夫君命喪戰場,難產生育,便要冒著寒雪出征。
這女人,恐怕再過幾百年,她還會是揮不去的話題。
榮親王府
佟若雨拜了幾拜,揚起眼眸看向赫連榮達懇切說道:“爹,兒媳出征了,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赫連榮達滿帶疼惜看著她問:“你為何非如此固執,出征不可呢?一對兒女才剛剛滿月,他們還需要你照顧。為父知道你深愛著啊翊,但事已至此,何苦為難自己?我才剛剛沒了一個兒子,我不想連兒媳也沒有了!”
“爹,”佟若雨停頓了一會兒,又揚起苦澀的笑弧說,“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不過這條路又長多痛苦,我一定會回來,我的孩子在這,家人在這。”
“萬事要小心啊,平安歸來就好。”赫連榮達含淚低念,“你年紀輕輕,才十八歲就要……”
“守寡”二字他硬生生噎了回去,怕有撩起她的傷心事。
他想,前陣子要納她為妃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她現在要求出征,或者是為了保住貞潔吧?
難得有一個如此鐘情自己兒子的人,他心裡又是欣慰又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