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赫連禎來到明輝宮，守在房間裡的兩個宮女見了他，忙跪下來。
赫連禎提了提手示意讓她們彆做聲。
他往紗幔裡看了一眼，垂下眼眸看了看托盤裡的熱湯，低聲問道：“王妃還是不吃不喝不說話嗎？”
宮女點點頭不敢說話。
赫連禎把手摸了摸湯碗，再把碗端起來。
兩個宮女忙站起來給他挽起紗幔。
赫連禎走到旁邊坐下，看了看神情呆滯的佟若雨。
他輕彎嘴角淡笑說：“生完孩子後，你的身體虛弱得很，得好好補一補。”
“你欺騙我。”佟若雨目如死灰喃喃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是嗎？”
赫連禎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把碗擱到一旁，看向她鄭重問道：“難道他再也不回來了，你就要把整個世界都舍棄呢？孩子也不要呢？”
佟若雨微閉眼睛沉默不語。
赫連禎又扭頭向紗幔外的兩個宮女吩咐：“讓奶娘把世子和郡主抱過來。”
好一會兒，兩個奶娘抱著孩子過來。
赫連禎站起來把佟若雨扶起來坐著，再揮手讓奶娘把孩子抱過來。
他抱過男嬰送到她跟前歡喜笑說：“瞧，這孩子多俊，跟翊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孩子……”佟若雨伸手過去摸了摸嬰兒的臉，黯然無色的雙眸又泛起一層霧水低喃，“他說，生兒子就取名勝戰，生女兒就取名無戰，孩子出生就天下太平了，既然天下太平了，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呢？他不知道我們在等他嗎？”
赫連禎讓奶娘接過孩子，再一手將佟若雨擁入懷中緊擁著單薄的身子低念：“他一直希望你好好的。你若一直消沉下去，叫他在天之寧如何安心？”
佟若雨輕輕推開他，鑽到被窩裡去淡漠說：“你出去，我想靜一靜。”
宮女走進來福身說道：“陛下，榮親王、悠悠郡主和佟將軍來了。”
赫連禎憂心匆匆地看了一眼佟若雨，站起來轉身走去，又揮手讓奶娘把孩子抱出去。
好一會兒，佟若雨看見他們走進來，使勁撐起身子。
佟欽瓊快步走過去，把她扶起來，急切說道：“陛下說你生育後身子孱弱，彆亂動。”
赫連悠看著佟若雨憔悴的臉容，滿臉疼惜說道：“三嫂，你還好嗎？我們都好擔心你呀。”
“哥……”佟若雨忙抓住佟欽瓊的手神經兮兮問道，“你告訴我，赫連翊他到底怎麼呢？他在哪？他什麼時候回來？”
赫連榮達哽咽了一下傳過臉去。
赫連悠鼻子一酸，忍不住默默拭淚。
佟欽瓊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說：“小妹，翊王他……”
佟若雨忽然異常激動揪著他大喊：“不要告訴我他不能回來了！我不相信！他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他會平平安安的！我在等他！他知道我在等他，他一定會回來的！”
“小妹你冷靜點！”佟欽瓊摁住她的雙肩急切說道，“你聽我說！”
佟若雨含著淚咬了咬下唇，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佟欽瓊沉默了一陣子，再看向她說：“翊王出事了，哥哥要代替他出征，明天就啟程了。翊王的戰盔回來了，但他的遺體……或者，他隻是失蹤了，哥哥會給你找的。”
“我自己去。”佟若雨揚起一絲暗淡的亮色，抓住他的衣袖急切說道，“哥，帶上我，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親自把他帶回來！我這就去準備！”
說著，她就迫不及待掀開被子想要下地。
佟欽瓊使勁攔著她說：“你現在身子虛，連下地都沒有力氣，怎能隨我出征？”
“我不管，我要去！”佟若雨一個勁要掙紮起來叫喊，“他在等我！他在等我！哥，你帶我去，他在等我！上一次他就偷偷睡著了！他隻是睡著了！”
佟欽瓊緊摟著她信誓旦旦說道：“哥哥答應你，就算翻遍整個邊域，也一定會把他帶回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絕對不會讓他辜負你的！”
“啊……”佟若雨軟倒在他懷裡，緊揉著他的衣裳放聲哭喊，“他隻是睡著了……他隻是睡著了……一定要替我喚醒他，告訴他，我在等他。”
赫連悠拭了拭眼角的淚花，又轉向赫連榮達哽咽喊道：“爹，我們把三嫂和侄子、侄女帶回家吧！”
赫連榮達輕歎了一口氣說：“陛下說，若雨身子虛弱，兩個孩子早產，也比較虛弱，宮中有禦醫為他們調養，所以讓他們留在這裡。而且，家裡在辦喪事，若雨她激動，恐怕情緒更加不穩定，暫時留在這是好的。”
“可三嫂孤零零的……”赫連悠微咬下唇低念。
赫連榮達瞪了她一眼。
她眨了眨淚眼又低下頭去。
又過了幾日
赫連禎挽起紗幔轉進房間，看了看在整理衣服的佟若雨。
見她臉色逐漸紅潤，他總算鬆了一口氣走過去微笑說：“精神好了很多。”
佟若雨看見他走進來，忙把疊好的衣服放到枕邊，再站起來淡若說道：“嗯，我已經好很多了。所以，想回翊王府去。”
赫連禎聽到這話，臉色稍稍沉了下來。
他挑起眼眸，睨向毫無情緒的她，冷聲說道：“朕不會放你出宮的。”
佟若雨撅起眉頭急切反問：“為什麼？”
赫連禎拂袖側過身去說：“你出宮真的是回翊王府嗎？還是想偷偷跑到邊疆去？”
佟若雨抿緊唇，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赫連禎轉過身來抓住她的手臂，憂急說道：“你還沒死心嗎？為什麼要這樣苦苦折磨自己？”
佟若雨冷冷推開他的手說：“我為什麼要死心？隻要他還能活著，我就要把他帶回來！”
“他死了！他死了！他早已經死了！”赫連禎驟然淩厲叫喊，“就算你把整個邊疆翻轉過來，他也不可能活過來了！這是事實，不管你多難過多傷心，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啪！”佟若雨鼓起寒目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
赫連禎緊盯了她好一陣子，才忿忿拂袖走去。
禦書房
“嗬嗬……”繈褓中的嬰兒遊抓著小手不停嘻笑。
赫連禎搖著手中的玉墜，逗樂這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娃，甚是歡喜低念：“真乖。”
候在一旁康福海迎上來笑說：“陛下，這小郡主是最調皮的，誰哄都不行，唯獨到了陛下懷裡才會這樣樂個不停，這小郡主就喜歡陛下。”
“無戰，無戰……”赫連禎呢喃著，輕搖著懷中的嬰兒笑念，“是不是啊？你是不是喜歡朕呀？”
“嗬嗬……”這小女娃含著指頭衝赫連禎嘻嘻大笑。
赫連禎抱著她，越發歡喜輕邁步走去。
小太監走進來躬身說道：“陛下，王侍郎大人求見。”
“不見。”赫連禎隨聲道了句，又把小娃抱到一旁坐下來，仍歡喜地給她逗樂。
小太監急急地看了一眼。
康福海白了他一眼，忙揮手把他帶出去。
康福海走出禦書房看了看跪在外麵的王侍郎，又冷翹嘴角帶有幾分傲慢說道：“王大人，還是請回吧。陛下正在跟小郡主耍了，這小郡主現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後宮佳麗三千都抵不過這一小娃，閒雜人等要是打擾了，小心頭顱不保。”
王侍郎忙爬起來，暗暗把一疊銀票塞到康福海手裡。
康福海謹慎瞄了一下左右，再把銀票塞到衣袖裡說：“或許小郡主該喝奶了，本公公進去瞧瞧。”
康福海再次走進禦書房的時候，卻看見赫連禎臉上的喜悅黯淡了下去。
他不敢吱聲，隻是在一旁靜靜等待說話的機會。
赫連禎撫了撫女娃的粉嫩的臉蛋，黯然笑道：“無戰呀無戰，你娘怎麼不似你這樣，見了朕就歡喜呢？她每次見了朕，都如臨大敵一般，讓朕的心好痛好痛。”
他悵然一笑，又輕輕拍打繈褓溫聲呢喃：“你讓她笑起來，讓她跟從前一樣高興起來就好了，好不好？帶你父皇去哄你母後……你要是朕的女兒多好，父皇一定將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康福海聽到這話，忽地靈機一動，又悄然退了出去。
候在外邊的王侍郎看見他出來，忙迎上去問：“康公公，陛下願意見我嗎？”
康福海搖搖頭說：“陛下還在跟小郡主耍了。不過……”
他又湊到王侍郎耳邊詭秘低念：“你是為了令公子犯案的事情來求陛下開恩的，陛下當然不肯見你。我這倒有一個好法子，陛下一定會見你的。”
隔日
“無戰乖……彆哭了啊……”佟若雨輕拍著繈褓中哭得聲嘶力竭的女兒溫聲低喃，“瞧，哥哥都不哭了。”
站在旁邊的奶娘笑笑說：“小郡主一定又想陛下了，隻要看見陛下，她就樂個不停了。”
奶娘又稍有憂慮說道：“要不，讓陛下過來一趟吧？小郡主再這樣哭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佟若雨垂下眼眸看了看這個淘氣的女兒，又逗了逗她的臉蛋小聲責備：“怎麼呢？爹爹不在，還跟娘親慪氣呢？”
“三嫂……”外麵傳來赫連悠急切的叫喊聲。
佟若雨愣了一下抱女兒轉身看去。
赫連悠氣喘籲籲跑進來看了一眼，她又不悅揮手吆喝，“下去！都下去！把孩子都帶下去！”
兩個奶娘忙抱過孩子退出去。
佟若雨看見赫連悠凝重的神色，急切問道：“有赫連翊的消息呢？”
赫連悠急切搖搖頭，她又抓著佟若雨的手肘忿忿說道：“三嫂你聽說了沒，陛下要納你為妃！”
“……”佟若雨微吃一驚，睜大雙眼問道，“誰說的？”
赫連悠拍了拍胸口神色憂急說道：“天下人都在說了！”
她看了看佟若雨茫然的樣子，連忙解釋：“我聽爹爹說，不知哪個吃飽飯沒事乾的大臣，突然上書，提議要陛下把你收納進後宮！”
“說你是天女……有功什麼的……接著其大臣又紛紛上書，反正，就是要你當皇帝的女人！”
“連同三哥的孩子也成皇帝的孩子了！三哥屍骨未寒，他們欺人太甚……”
赫連悠看見佟若雨嗜血的寒眸，心下咯噔顫跳一下，又忙緊閉嘴巴沉默不語。
禦書房
“翊王妃，陛下在裡邊批奏折，讓奴才通傳一聲……啊……”t
沒等攔在門口的奴才說完，佟若雨就反手將他們摔到地上了。
她帶著寒戾的眸色直接闖進裡邊，睨向坐在書桌前的赫連禎，淩厲責問：“赫連禎，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