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禎稍帶驚訝看向怒色灌目的她。
他放下手上的折子,再揮手讓戰戰兢兢跟進來的太監退下去。
他站起來凝視著她的怒色,歡喜笑說:“中氣十足,看來你的身子逐漸恢複了。”
佟若雨緊盯著他冷聲責備:“赫連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這就是你作為一個兄弟的所為?”
“前朝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赫連禎不緊不慢淡若說道,“隻是群臣上奏,隻要你不答應,朕也絕對不會同意。”
佟若雨沉了沉氣冷聲說道:“你若沒那意思,他們怎麼會迫不及待拿這件事來巴結你?”
赫連禎苦澀低笑,側過身去說:“朕有沒有那個意思,你最清楚。”
頓了一會兒,他又稍顯激動說道:“隻要你願意,朕可以馬上將你冊封為皇後。但隻要你有一絲不高興,朕可以允許你永遠隻是兄弟的女人,即使他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不願意,我要出宮。”佟若雨淡漠說了句轉身走去。
赫連禎迫不及待跑上去抓住她的手,厲聲說道:“朕說了,不允許你出宮!不允許你到邊疆去!”
佟若雨甩開他的手,轉過身來,淩厲責備:“難道你要把我們母子三人囚在皇宮裡一輩子嗎?我要出宮!翊王府才是我的家!就算他不在了,那還是我的家!”
赫連禎嘖了嘖舌說不上話來。
佟若雨轉過身去淡若說道:“我是臣子之妻,留在宮中難免會遭人非議,我不希望任何人任何時候拿赫連翊最愛的女人做文章,希望陛下明白。”
“朕不允許……”赫連禎喃喃低念。
佟若雨沒有理會他,繼續向前走去。
赫連禎狠握拳頭,輕聲低念:“你若敢擅自離宮,朕必定用皇後的名分囚住你一輩子。”
佟若雨輕握拳頭冷聲說道:“你試試看,你敢下旨,得到的隻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他不在了,我死又有何懼?”
“你給朕站住!”赫連禎竭斯底裡吆喝一聲。
他驟然轉身擦步到她攔到跟前,一手摁住她的後腦勺,強行吻上她的唇。
“吖……”佟若雨倉惶抿緊雙唇,使勁推開他。
她厭惡地擦了擦唇瓣,忿忿地甩了他一個巴掌,叱喝:“鄙賤!”
赫連禎踉蹌倒退一步,又揚起厲目向她撲去。
“……”佟若雨吃了一口寒氣,忙向外跑去。
赫連禎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將她一百八十度旋轉扯回懷裡,繼而把她推到柱子邊上。
他把身子壓住她,再掐住她的臉頰,淩厲說道:“我承認,我鄙賤!我是個qin獸!我愛上兄弟的妻子,愛得一發不可收拾,深入骨髓,甚至在他屍骨未寒之際,我還想趁人之危占有她、獨霸她!在群臣慫恿我搶占她的時候,我恨不得一口就答應了!”
“你滾開!”佟若雨咬牙切齒低念。
“但我清楚!”赫連禎驟然竭斯底裡痛喊一聲。
他垂下黯然愁傷的深眸,凝視著她痛心低念,“就算我舍棄江山,就算我再付出一百陪努力。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得到你了。”
佟若雨激動掙紮的手,稍稍冷靜下來。
赫連禎撫著她的臉懇切哀求:“我要的並不多,隻要每天能看一看你,就足夠了。留下來好嗎?朕不強迫你,若你真害怕朕對你做什麼,朕可以讓明王妃、你嫂子、悠悠郡主她們輪流進宮陪你。”
佟若雨垂下眼眸,看了看他手上斑駁的傷痕,腦海裡又浮現那日他陪自己生產的事情。
她黯下眸色淡淡說道:“陛下,天下女子眾多,何必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更何況,後宮佳麗三千,你又何必……”
赫連禎凝視著她懇切說道:“所有人都知道,若這後宮沒有你,朕從不踏足。”
佟若雨抿了抿唇霎時說不上話來,心頭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何味。
赫連禎又將她緊擁入懷裡,紅著眼圈低喃:“朕已經失去翊弟了,不想再失去你!翊弟是我這一生最好的兄弟,失去他,我不難受嗎?我的痛苦,誰分擔?朕就想每日看看你,替他照顧你!”
佟若雨哽咽了一下閉上眼睛,任由流瀉出來的淚水滑落他的肩上。
良久,她才輕聲念道:“讓我去一趟邊疆好嗎?否則我這輩一都不會甘心。我若不死心,永遠也放不下心頭的痛。讓我去找他,一次,讓我找他。”
赫連禎輕輕鬆開她,撫著她的淚痕懇切問道:“你還會回來?回朕身邊?”
佟若雨沉默了一陣子,再拭了拭淚水說道:“哥哥在邊疆,他會照顧我的,我不會有事的。即使他真的不在了,為了孩子,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好。”赫連禎喜出望外說,“朕這就派人準備送你到邊疆去,記著,一定要平安回到朕身邊來。”
“我回去了。”佟若雨忙從他懷裡退開來,轉身向外走去。
儘管知道他這真情假不了,但是,誰也改變不了赫連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誰也妄想替代。
赫連禎喜不自勝走到書桌前坐下。
一會兒,康福海急急走進來說:“陛下,邊疆有急報。”
“何事?戰況如何?”赫連禎急切問道,“佟將軍是否安好?”
康福海連忙說道:“急報說翊王可能沒有死,隻是被覺族人俘虜了。”
“真的?”赫連禎喜出望外問道,“翊弟還活著?他還活著?”
他激動地站起來踱了兩步,又忙揮手吩咐:“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
話到嘴邊,他又突然噎了下去。
康福海迷惑地看了看他。
赫連禎又似心事重重坐下來。
好一會兒,他才若有所思吩咐:“此事非同小可,翊王被俘虜一事若傳出去會影響他的名聲,而且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能讓她失而複得再得而複失。此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不能讓翊王妃知道。”
“是。”康福海應了聲。
赫連禎低想了一會兒,連忙吩咐:“去告訴翊王妃,離京的驛橋斷了,暫時不能通行,讓她再多休養些日子,待驛橋修葺完畢,朕再作安排。”
“是。”康福海再次應了聲,然後恭敬退出去。
“她才剛剛軟了點,答應留在朕身邊,如果翊王回來了,她眼裡還有朕嗎?”赫連禎喃喃道。
康福海止了止腳步迷惑看向他。
赫連禎又睨向他試探問道:“翊王真的還活著嗎?消息是否可靠?”
康福海明白他的意思,連忙躬身上前來說:“陛下,依奴才所見,翊王中了敵人的埋伏,早被炸得粉身碎骨,送回來的盔甲都破裂了,翊王就算再驍勇善戰也抵不過那火藥。”
赫連禎撅起眉頭沒有說話。
康福海看了看他深眸裡矛盾的眼色,緊接著說:“而且,翊王出事已有一個多月了,為何現在才傳來被俘的消息,這一定是敵軍誘兵之計!想打著翊王的旗號,動搖我軍軍心。又或者抓個假翊王來要挾我軍,當做盾牌。”
赫連禎煞有介事點點頭說:“的確有這種可能。”
“而且,”康福海又上前一步說道,“翊王是忠義之士,若真被俘虜,他怎麼可能苟活在敵軍手中?”
赫連禎又點點頭說:“這事的確有異。”
康福海滿臉憂匆說道:“陛下,佟將軍跟翊王關係密切,說不定敵軍就是利用這一點,故意擾亂佟將軍的思緒,如果不趕緊除去冒充翊王的人,恐怕,佟將軍會步翊王之後塵呀!”
赫連禎微閉眼睛,擰緊的眉頭流露著他痛苦的掙紮。
良久,他再睜開寒戾的眼睛冷厲吩咐:“傳朕旨意,立即宣金如青進宮。”
“是。”康福海躬身應道。
入夜,康福海回到禦書房笑笑說:“陛下,奴才已經將你的意思跟翊王妃說了一遍。”
心不在焉的赫連禎放下手中的書,又轉向他問:“她有什麼反應?”
康福海連忙回答:“失落了一陣,又無可奈何答應聽從陛下的安排。”
“嗯。”赫連禎沉沉應了聲,眸底又流過一絲複雜的鋒芒。
“還有,”康福海緊接說道,“小郡主一直啼哭不已,王妃和奶娘都奈何不了她,王妃請陛下過去一趟。”
赫連禎聽見她主動請自己過去,不由得揚起嘴角笑說:“好,朕這就過去。”
明輝宮
“小無戰怎麼又哭了?讓朕抱抱。”赫連禎還沒走進屋子裡邊就迫不及待喊道。
“參見陛下。”屋裡的宮人連忙跪下來。
“平身吧。”赫連禎道了句,忙伸手過去把女娃抱到懷裡壓低聲線叨念,“嗓子都哭啞了,真淘氣。”
赫連禎抱著她搖了幾下。
不一會兒,這淘氣的娃就止住了哭聲,含著指頭,淚眼盈盈地凝視著赫連禎。
“乾嘛一直盯著朕?”赫連禎滿帶歡喜地戳了戳她的小臉蛋。
小無戰抿了抿粉嫩的小嘴,忽地笑了起來。
奶娘鬆了一口氣忙笑道:“瞧,陛下一來,小郡主就笑了。”
佟若雨湊過去逗了逗繈褓中的小無戰,滿帶疼惜責備:“這丫頭哭得那麼倔,都不知像誰呢?”
赫連禎看了看懷中的小人兒,又帶著隱藏的溺愛看向她笑道:“當然像你,你不也是這個臭氣,認定了的事情,就算聲嘶力竭,也會一直做下去,除非達到目的。”
康福海忙向候在這裡的奶娘和宮女使了一個眼色,他們會意跟著他退出去。
佟若雨翻起白眼瞪了他一眼問:“那她一直在哭,是為了把你喊過來嗎?你到底給她吃了什麼藥,為什麼她一直粘著你?”
赫連禎滿帶自豪地笑了笑,又搖著懷中的小人兒,凝視著她水靈靈眼眸:“俗話說,父親是女兒上輩子的情.人,小無戰一定是隔世找朕來了,所以才非粘著朕不可?是不是啊,小無戰?”
佟若雨稍稍沉下臉說:“赫連翊才是她的父親。”
赫連禎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繼續逗樂懷中的小人兒。
沉默了一陣子,佟若雨試探問道:“驛橋……最快什麼時候能通行?”
赫連禎頓了頓,又輕拍著小無戰回答:“最快也要等半個月,你莫急,翊弟若真的還活著,就算再等多半個月,他也不會跑了。更何況,你哥哥不就在邊疆嗎?或許他會有消息。”
“嗯。”佟若雨輕吐了一口氣,她揚起眼眸說道,“我明天想帶勝戰和無戰出宮一趟。”
赫連禎稍帶不安地看向她。
佟若雨垂下眼眸,伸手過去逗樂小無戰說道:“他們畢竟是赫連翊的孩子,家中的人還有榮親王府的人都還沒見過他們,他倆也沒見過自己的本家。我想帶他們回去一趟,互相認識一下,好讓他們彆忘本。”
“嗯。”赫連禎輕作點頭說,“朕陪你一起回去。”
“不必了。”佟若雨揚起眼眸說,“你是天子,若出現在榮親王府,大家多拘謹呀?我帶兩個奶娘回去就好了。”
她又輕抿唇角淡若說道:“天黑之前,我會回宮的。無戰還粘著你,我怎舍得讓她天天啼哭?”
赫連禎凝視了她一陣子,想伸手去觸碰她的臉,動了動指尖,又轉落小無戰的小臉蛋上,輕俏嘴角喃喃道:“有你這句話,朕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低垂的冷眸又閃過一絲冷光,若有意味說:“最痛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