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冬季節,天色暗得早,不過酉時就已全黑。
李滿禧既是打著李滿月陪嫁丫鬟的名號入府,就不可能再享受李府小姐的獨屋待遇。
漪瀾軒偏院的一件下人房住了她和鬆蘿兩個,屋內設施簡陋質樸,兩張床一張桌椅,連地龍都沒有,一到夜裡隻能靠硬加兩床褥子抵禦寒冷。
鬆蘿看自家小姐瑟瑟發抖,有些憤憤不平,“小姐,二小姐這是存心欺負您呢,我也就罷了,從小凍慣了,可您細皮嫩肉的怎麼能忍受的了啊。”
李滿禧覺得牙關打顫,裹著被子聽窗外北風呼嘯,“無妨,你凍得我怎麼凍不得,沒那麼嬌貴。”
“對了,日後在王府直接喚我狸奴吧,提防著人前一時口快,說漏了嘴。”
鬆蘿點點頭,“知道了小......狸奴。”
窗前橫木上似有雨滴輕點,發出清脆的“啵”一聲,李滿禧抬頭看過去,雨簾斜斜砸在窗紙上,濡濕一片,不到片刻,大雨傾盆。
日後她真的再也不是李太傅府的三小姐了。
“姑娘。”有人扣門,壓低了嗓子喚她,是葛媽媽。
鬆蘿門栓都沒鬆開,葛媽媽就毛手毛腳的衝進來,撞得鬆蘿一個踉蹌,頗有些怨氣,“葛媽媽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嗎?”
葛媽媽賠了個笑,朝李滿禧行個禮,“姑娘,今晚上王爺宿在書房,側夫人讓我知會您一聲,今兒不必過去了。”
李滿禧點點頭,看都沒看她一眼。
“姑娘,咱們夫人也讓老奴給您傳個話。”
果然,今天回了趟李府,轉眼就帶了話過來點她,李滿禧心中惦記著姨娘,抬頭看過去,“母親有什麼話說?”
“夫人說隻要姑娘乖乖聽話,儘快懷上孩子,她自會安排您和裴姨娘團聚,還有,”葛媽媽府裡積年的老人了,眼裡萃著精明,比李滿月沉著許多,“夫人說每十日會帶姨娘的信給您,隻肖您好好聽話。”
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到李滿禧手邊。
看著上麵娟秀的櫻花小楷,李滿禧眼眶一熱。
“吾兒親啟。”
是娘的親筆。
她拆信的手幾分顫抖,心中布滿了近鄉情怯的惶恐,很多年了,很多年沒看過娘親的字,沒聽過娘親的聲音,一切恍惚的像夢。
她掀開宣紙。
“狸奴,家中一切順遂,勿念。”
她驟然將信捂在胸口,鼻中酸澀難忍,淚水再也忍不住。
葛媽媽看她悲傷,鬆了口氣,果然如夫人所言,準她與親娘往來也好,必能時刻提醒她乖乖聽話,便也不怕她脫離掌控了。
“近期都會由姑娘侍夜,老奴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說完掀了簾子出去,屋外風急,刮進來細雨紛紛,李滿禧哭出聲來,瞬間又被雨聲吞沒。
......
第二日一早,前院槐王進宮早朝的消息一來,李滿月就梳洗打扮,準備去向婆母請安。
這照理說王爺都是宗室子弟,母親該是宮裡的娘娘,要請安也得深宮大院走一趟,可槐王卻不同,謝恒並不是當今聖上的手足親子,而是禦賜的異姓王。
謝恒的父親定遠將軍謝峰,曾救駕有功,自己卻身中數箭而亡,又因戰況緊急來不及收屍,被韃子分肉食之。
聖上感念他護主衷心,破格封賞他的嫡長子謝恒為本朝第一位異姓王,賜號槐。
也因此,槐王府裡如普通勳爵人家一般供養著上輩女眷。
原先新婦進門第二天就該給婆母敬茶的,偏府裡的老太太,謝恒的祖母著了風寒,臥榻幾日,謝恒的母親林氏日夜侍疾,便免了昨日請安,今兒說是老太太身上大好了,就招她去說說話。
李滿禧既頂了丫鬟的身份,也不好缺席新婦見禮,與鬆蘿一同跟在葛媽媽身後往壽安堂走。
穿過回廊亭台,遠遠就瞧見老太太身邊伺候的湯媽媽站在門前候著,看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忙展了笑意迎上來,“請側夫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