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賓這邊氛圍焦灼,男賓那兒也並不輕鬆。
謝恒如今是聖上跟前的紅人,人人都想巴結,謝家二房這位謝毅心裡自然也想乘一乘他的風勢,又梗著個脖子不倫不類地端著長輩二叔的架子,話裡話外都是夾槍帶棒的教育小輩。
謝恒心裡有氣,也不欲同他多言,借口更衣便出來了。
除夕夜闔家團圓的日子,謝恒忽而就想起了自己早已駕鶴的祖父和父親,心中難免感傷,門廊上打了個轉就往祠堂那個方向去。
沈林抱著黑豹追上,一主一仆在除夕的簌簌冷風中進了祠堂。
門上兩個小廝把守,見著謝恒來心裡一緊,麵上竟然生起幾分倉皇,俱是不動聲色往黑洞洞的祠堂門裡看了眼才揚著聲音請安,“王爺。”
謝恒閒閒一擺手,也沒等他兩人開門就兀自推門跨了進去。
謝家祠堂裡供養著受過皇恩的謝老太爺和謝峰將軍,故而庭院規製樣式都是比著皇家建造的,每兩年一大修,所以匾額上的金漆都是嶄新的。
一進門就覺得檀香氣撲鼻,給謝恒心裡平添了幾分平靜安心。
跨過高高的門檻就是一盞屏風,繞過便能看見階梯式一層高過一層的台麵上放著謝家祖祖輩輩的靈位,而謝老太爺和謝峰的便擺在中間。
牌匾之間俱是供奉一盞長明燈,搖曳的燭光訴說著未亡人和小輩對他們的思念。
故而整個大殿內各個角落都充斥著昏黃的燭光,氛圍說不上多可怖甚至算得上溫馨。
謝恒屏退了沈林,給案前的空酒杯裡重新注滿竹葉青,神色早由剛才的冷漠變為柔軟。
現如今他肩負整個謝氏家族的命運,一行一踏都是舉步維艱,也唯有在這兒才能有片刻安寧。
仿佛站在這兒就回到了小時候祖父親自教導他讀書下棋的時刻,那般的無憂無慮。
他注視著台上嶄新的黃花梨木牌位,有一陣子沒說話。
突然,“咚”一聲,一牆之隔的內室裡傳來什麼東西砸落在地上的聲音,謝恒蹙眉。
他是自小習武之人,腰間配一把軟劍,此時早被抽了出來,謝恒一張溫潤的臉赫然變得淩厲,眸中隱有殺氣在翻騰。
他落步無聲地往內室走,猛地掀開簾子,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撿拾著地上的筆筒。
謝老太太是禮佛吃齋之人,祠堂內室是她用來抄經的,裡頭文房具備,她剛剛打翻的正是擺在桌角的一隻竹木筆筒。
謝恒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穿簇新嫩黃色夾棉襖的小婢女被他一驚擾,抬頭望過來,昏黃燈光下更襯得她膚若凝脂,眼睛裡含著一點水光,亮閃閃的。
她居然哭了。
謝恒不著痕跡收起手上軟劍,聽見她局促倉皇的給他請了個安,“王......王爺。”
謝恒也沒叫起,閒步走到那張書案旁,垂眸看桌上。
上麵鋪著一張抄經用的宣紙,旁邊洗筆的小瓷器裡盛著顏色奇怪的液體,像......朱砂,暗紅色的。
謝恒用手指點了一滴出來,不是朱砂,怪不得一進來就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你用血抄經?”
祠堂梁高,謝恒一開口的聲音便顯得悠遠。
李滿禧咬了咬唇,點點頭。
謝恒看了看她藏在衣袖下的手腕,覺得那隻袖子上似乎都隱有血跡。
“祠堂重地,怎可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