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屋內血腥氣四漫，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端著銅盆行色匆匆，那銅盆之中俱是血水，仿佛是一個人流乾了滿身鮮血。
看著觸目驚心。
“姨娘再用些力，已經看到孩子頭了，再用些力，對......”
穩婆跪在床榻之上，因著情狀著急，聲音不自覺拔高許多，聽起來嘶厲淒慘。
裴青林和兩位太醫守在一旁，時不時吩咐人端上一碗參湯，再把脈確認產婦狀況。
屋中個個忙碌，無人顧得上謝恒。
他站在屏風之外，定的如同一尊悲憫的玉像，垂眸看著拔步床之上那道瘦削的身影。
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幔，他能看到李滿禧鬢發全亂，被汗水打濕後狼狽地貼在額上，如同溺水之人剛剛獲救。
她嘴裡咬著什麼，這才壓抑住她的痛呼。
那一瞬，謝恒心底騰起一陣揪心徹骨的疼痛，令他感覺到了離彆的滋味。
這便是厚重的愛意嗎？
謝恒求問上天，他自詡家世淵博，從小錦衣玉食，想要什麼都輕而易舉，連高高在上的天子都對他另眼相看，如何到了這一刻竟有這樣濃烈的無助之感，鋪天蓋地如同今夜豪雨。
謝恒口舌乾澀，腳下如同灌鉛一般走得艱難，周遭一切如同虛空，天地暴雨之間好似隻剩下他們二人。
好不容易掀開那層薄如蟬翼的紗幔，謝恒便對上了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
像要被吸卷進去一般，謝恒一顆心揪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抓住她的手，勉強笑了笑。
李滿禧累倦到了極致，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
穩婆急得快要哭出聲來，對謝恒道：“王爺，時辰太久，若再生不出來......恐怕......”
謝恒沒應聲。
穩婆看向裴青林和太醫，裴青林雖也著急，可知道生產一事若非產婦自己拚儘全力，旁人能幫的到底微乎其微。
他搖了搖頭，看向兩位太醫，“讓她歇一歇積蓄些力氣。”
太醫也認為如此較妥，穩婆便不再言語，等著二人說一說話，指望著這樣能給產婦帶來些力氣。
謝恒看向潔白枕褥裡那張蒼白的臉，伸手替她撥開濕發，顫著聲音道：“再堅持一下好嗎？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平安。”
李滿禧胸膛起伏，費力點了點頭。
謝恒將她手握到胸前，勉強笑了笑，“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同意你去公主府，眼下便是上天對我的責罰，叫我心痛難耐。”
他將頭抵在李滿禧手背上，喃喃道：“有時夜裡看你睡著，我便在想，你這樣好的麵貌生出來的孩子一定十分漂亮，無論男女都是，”他舒了口氣，“若是男兒便可隨我袤原揚鞭，必能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兒，若是女兒，便會像你一般堅韌柔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