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沒來得及張口,便被身側的李滿禧輕輕扯了扯袍角,他側頭看去,李滿禧朝他搖了搖頭,顯然已猜到他的所思所想。
謝恒抿唇,將話咽了下去。
兩人相攜著出了建章宮大殿。
聖上看著兩人的背影,先是笑了一聲,而後又歎息一聲,似乎高興,又似乎不太高興。
崔大監走上前替聖上揉著額角,“陛下要不要用膳,今日奔波了一天,應當很是勞累饑餓才對。”
聖上閉著眼沒說話。
見他神思沉頓,似乎睡著,崔大監悄悄撤了手,命人拿來一張薄毯蓋在聖上身上,站到一旁侍立。
崔大監腦中細細捋著明日行程,幾時喚皇帝起床,幾時傳膳......正想得入神,突然聽到皇帝問道:“這個女子你覺得如何?”
崔監心中一驚,斟酌著慢慢道:“奴婢沒與側妃娘娘相處過,品行倒是不知,隻覺得槐王看重的,必有其過人之處,再加上剛剛一事,奴婢覺得她對槐王應當情真不假。”
“情真不假......”皇帝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崔監,“你倒是會說話,左右都不得罪,慣會當老好人。”
崔監也笑,並不當真。
皇帝喃喃道:“情真不假是沒錯,可這世上最難得的不是情真,而是能否相守相依,危難之時各自奔逃,乃人之本性,朕瞧槐王入情太深,也絕非好事。”
有情便有缺點,有缺點便會被拿捏,位高權重者,最忌有情,這點皇帝是最清楚的。
或許此刻斬斷情絲,於他是最有益不過,最多痛苦一月、一年、十年,但也可能如他一般,後半輩子都無法走出來。
“朕不想他也經曆朕曾經經曆過的傷痛,朕......於心不忍......”
崔監看了看皇帝臉色,悄然歎息一聲。
“陛下,您該放下了。”
皇帝撫住額頭,周身流露出帝王不該有的脆弱和無依,如同猛虎攜傷。
“當年若不是朕放棄,她......她也就不會離我而去,也就不會......都是朕的錯......”
強大如永隆帝,心間亦有難以愈合的傷疤,每每揭開都要再流一次血,再痛一次,提醒他曾經的決絕,要江山不要美人的大錯。
崔監喉口一澀,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個女人的死猶如一場暴雨,在皇帝心中留下一地濕濘,愛至深之人永遠陷足於此,沒法離開。
皇帝抬起頭來,眼眶發紅,“你瞧見沒有,他剛剛想請立李滿禧為正妃,卻不敢跟朕開口。”
皇帝笑了笑,“李鬆其人左右搖擺,心誌不堅,生下的這一雙兒女卻很正直有才,也算是他有福氣了。”
崔監試探著附和,“那若是槐王請旨,陛下會同意嗎?”
皇帝搖搖頭,目光看向空氣中虛無的一點,“槐王正妃的位置需慎重再三,且等朕再看看她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