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華是康熙四十三年入的宮,那年選秀入宮的隻有兩人被封了貴人,除了石秋瓷就是她了,康熙對她的寵愛可見一般。
聽到文英叫自己的名字,鄭春華麻木地站起身來,麵無表情,隻有在文英提到胤祥身份時,眼皮才微不可見地跳了一下,但也僅此而已,到了她這步田地,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鄭春華被廢黜到這裡後就負責浣衣,莫以為與舂米相比,浣衣是一個輕鬆的活計;負責浣衣的女子,一年四季除了睡覺的幾個時辰外手都浸在水裡,即便是寒冬臘月也一樣。日子一久,這雙手就等於廢了,瞧不見一塊好皮,而且日日雙手都會出現猶如針刺般的痛楚,坐不能安,夜不能寐。
隻看看鄭春華才來了這些日子,雙手已經浮腫發白便可見一斑;辛者庫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文英在替胤祥安排了一間靜室後便退了出去,胤祥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鄭春華歎了口氣道:“坐吧。”
“戴罪之人不敢坐。”鄭春華乾聲道,其實往仔細了看,她的五官還是極細致動人,怪不得當時能被康熙看中冊為貴人,隻可惜她自己毀了一切。
胤祥也不勉強,自顧自在窗前坐下道:“在這裡過得苦嗎?”
聽到這句話,鄭春華露出了她入辛者庫後的第一個笑容,然眉眼之間儘是無窮諷意,抬起自己泡得浮腫的雙手道:“十三爺問這句話不覺得多餘嗎?若不苦又何為辛者庫。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如今的一切皆是報應,報應我禍亂宮庭!”她並沒有自稱奴婢,是因為在私心裡還留了那麼一點可憐的自尊。
胤祥將緊閉的窗門推了條縫,看著外頭繼續做著舂米、浣衣等活計的人淡淡道:“這件事也不見得是你一人的錯。”
鄭春華沉默了片刻道:“十三爺到底想說什麼?”她就是再蠢也看得出胤祥是專程來找自己的,隻是不知今日的自己還有何值得這位十三爺特意紆尊降貴來辛者庫。
胤祥朝窗外努了努嘴道:“想不想離開?”
這句話令鄭春華黯淡的眼眸凝起一絲神采,旋即又嗤笑道:“十三爺何苦來尋我這個罪人的開心,若可以出去,這裡就不會叫辛者庫了。”
“我自有法子,隻問你一句,想不想離開。”胤祥如是道,其實不管鄭春華答不答應,他都會按計劃行事,不過若能得她自己願意自然更好。
見胤祥一再這般說,鄭春華心底不禁滋生出一絲希翼來,顫聲道:“你真可以讓我離開?”
但凡是人,沒有一個會希望待在辛者庫裡受罪,她初來時受不了這樣繁重的活計,夜夜啼哭,可是哭又能怎樣,自打被廢的那一天,她就不再是被人捧在手心的鄭貴人。在這裡命不值錢,哭死了也沒人憐惜,也曾尋過死,可是被人發現,隨之換來的是一頓毒打,既不死,那麼就隻有悲哀的活著,日子久了她也就麻木了,在辛者庫裡日複一日的苟且偷生。本以為自己什麼時候會因過度勞累而死去,不想胤祥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鄭春華也不是沒腦子的人,稍稍一想已冷靜下來,盯著胤祥道:“你有什麼目的?”這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與恨,而她與胤祥也不曾有過交集與情份,如今他特意來此賣這麼大個人情,要說沒有目的真是連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