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念白皙的臉上映著冬日淡然的日光,也許是這一層淺淡的金色的光芒,使他看起來不像以往那般冷寂,疲態儘現。三十幾年的病容在那一刻褪去,他變得柔和、淡然,風度十足地一微笑,道:“周姑娘,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人,我倒想知道你要怎麼幫我?”
這種隱晦問題丟來丟去,誰都不肯先說破底線,周雪桐早已冷硬了心腸,要與他鬥到底,又豈容自己在這事敗下陣來!於是嬌媚一笑道:“幫你打聽梁芸用的什麼保養手法,才能讓一頭青絲永遠柔亮,香氣四溢啊!我來告訴你,她洗發後,在頭發半乾的時候會抹上用茉莉、玫瑰、迷迭香製成的膏……想知道這膏怎麼製嗎?”她伸手向地上那顆人頭一指,繼續道:“本來是這個侍女的獨家秘方,從不肯告訴人去,如此也好在梁芸那裡囤貨居奇。我從這侍女那裡逼問出來,又殺了她,現在隻有我知道了!你若想知道,就隻能問我了……”
李為念好笑道:“姑娘留著自己用吧!”
周雪桐立刻道:“你也很喜歡你妹妹頭發吧!不想替她討要,讓她一頭青絲也永遠像梁芸的那樣美嗎?”
李為念眉毛一挑,認認真真地再一次拒絕:“真的不用,多謝姑娘費心!”
周雪桐冷笑道:“那是因為你早知道吧!你竟然連梁苰和梁芸的私情,都知道得這樣清清楚楚,若不是有人在他們身邊替你辦事,那還真是見鬼了!這個侍女是你的人吧!”
李為念笑得溫柔又古怪,凝眸望著她道:“我但凡說一句話,姑娘都是一番說辭!我不想知道,隻是因為無論我妹妹的頭發是長是短,是黑是白,我都一樣深愛她,心裡眼裡隻有她一個!我不是梁苰,不會愛了一個又一個,我妹妹也就不需要像梁芸那般費儘心機,討我歡喜!她更不必容顏豔麗,聰明過人,武功高強,我也一樣隻愛她一個人,將來就算我當了皇帝,我也隻要她一個!我可不像有些人……”說著雙目饒有意味地在周雪桐豔傾天下的眉目間流傳。
昨天就是因為梁苰與梁芸的私情,令周雪桐方寸大亂,今日再聽到這類話,周雪桐怒火中燒,冷哼一聲道:“你連做皇帝都想過了?還不敢承認你圖謀天下?”
李為念一笑道:“姑娘若執意認為我有此圖謀,那便是好了!”
周雪桐眼中亮光一閃,連忙問:“你承認了?”
李為念苦笑道:“反正我承認或不承認,姑娘都會偏執己見。比如這個侍女,你殺她之前必然審問過她,她若說根本不認識李為念是誰,你也不信,照樣殺了她。現在我與她一樣,你是執意與我為難到底了,我又何必回答!”
周雪桐早知他難纏,便冷笑道:“你胸中有大陰謀,這侍女隻是一個小角色,你當然不會親自出麵向她下達命令!”
她說著向他走去,距離一近,李為念便忍不住後退,滿眼警惕地盯著她。後麵便是馬上,周雪桐還是一步步逼來,李為念滿臉不耐煩,皺眉瞪著她。周雪桐如玫瑰花架向他壓下,他後仰著頭避開花刺……
“她是不知道你是何人,卻懂得寫字,將自己在梁芸身邊所看到的,聽到的都細細地記下來,然後當成家書寄回去……巧的是她也是福建人!”周雪桐像在講什麼神奇的故事。
李為念似乎對花粉過敏的人一般,手在鼻尖碰一下,側過頭去吸一口氣道:“果然好巧!”
周雪桐將臉一板道:“李為念,我今天能殺了似這個侍女一般的小角色,來日就能殺某一個大角色!你若肯告訴我你的陰謀便罷;若不是肯,你每行一步,都是有一個叫做‘周雪桐’的人阻攔!”
李為念臉上一凜,冷眼望了她半晌,終究隻是一笑道:“姑娘隨意,我倒很喜歡‘周雪桐’這個名字!”
周雪桐心中著惱,咬牙道:“你那一回跟竹英姿說,李尚榮從前的名字是‘雪桐’,因此才要走了她頭上的簪子,純屬胡扯八道,是不是?!你在梁芸身邊既然安排得有人,必然就對梁芸、梁苰的行蹤清楚明白得很,你根本就知道梁苰住在那裡!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奇怪為什麼我的名字會出現在那枝簪子上,為了調查,這才換走的,是不是?!”
“這世上有太多的事,不是一句‘是’或‘不是’可以解釋清的。許多真相,你都不必知道,因為一旦知道,便會覺得索然無味……”
“我就是要將真相查個清楚明白!不查出‘是’或‘不是’,我絕不罷休!”她的明豔是張揚的,任性亦倔強無比,絕對不會屈服或知難而退!
李為念雙眸清亮,望了她許久,忽而一笑道:“那我也便提醒你一句,你有著天下女子所以渴望一切,應當好好珍惜,過你的太平日子!你應當離我遠一點,不要以為自己脾氣大,好奇心重,武功高強,聰明過人,就能夠了解我!玩火終究自焚!”
“這世上敢威脅我的,也隻有你了!我倒還想勸你,你有今日已是不易,應當……”她正說著,突然一陣雜亂的鳥鳴聲以萬夫莫當的氣勢闖入她耳中,她促不及防,震得頭腦中如萬千針尖紮著一樣疼!
她痛苦得將耳朵捂了一會兒,強迫自己平息下來。
李為念與阿原亦聽到聲音,抬頭看去,隻見有鳥陣鳴叫著自空中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