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生與郭家兄妹去後,李為念與郭川澤之間更沒了阻擋。梁薇轉眸看到,更替他感到揪心。
太後也在這時想到他來,便問:“榮兒的兄長,是哪一位?”
李為念聽說,連忙離席,跪拜道:“微臣李為念,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後微笑道:“不必拒禮,起來吧。”
李為念便站了起來,太後眯眼細細打量他兩眼道:“聽說,你就是那位死而複生的奇人?”
李為念先抬眼向梁薇一瞥,而後才道:“微臣凡夫俗子一個,奇人乃是素節公主與周道長。”說著向周潛光深深一揖,周潛光隻是微微一笑,顯得並不在意。
梁清思也朝他望了過去,隻見他一身石青色繡紋服,幾許華貴,幾許沉穩,在一眾王孫公子之間,並不十分起眼。不過,他白皙的膚色,還有眉目間似是疲憊又似乎是笑意的神態,卻讓梁清思覺得親切。又見他腰間掛著一杆玉笛,便指著問:“你會吹笛子?”
李為念回道:“回皇上,不敢稱‘會’,隻是略懂一二。”
周雪桐與梁芸坐在一處,兩人表麵上言談甚歡,已飲了好幾杯酒。這時的周雪桐臉上已帶了些醉意,泛著兩片薄薄的緋色,令她格外豔光四射。她聽到李為念的回話,略略傾斜了身子,妙目之中波光一傳,笑嘻嘻地道:“李公子才華蓋世,隻是略懂一二,也比世人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周姑娘過譽了!”
周雪桐含著一縷笑,道:“不如李公子吹一曲聽聽,讓大家評一評,到底是不是‘過譽’?”
梁薇早已見識過李為念精妙無雙的笛藝,便向李為念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吹上一曲。”
李為念一揖道:“遵公主之命。”
他緩緩離席,走到大殿中央,向帝後還有太後跪拜,又向眾人點頭示意。之後,他便將笛子在唇邊一橫,清越的笛聲破空而出之前,他突然對著梁薇嘴角一勾,露出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裡有顯而易見而且莫名其妙的神秘,它袒露在眾人的視線裡,卻讓他們雙方相信唯有他們能夠看到這笑容。
笛聲一起,梁薇便明白他一開始的笑容所謂何事。他吹起的曲子,就是之前他為她吹奏過的,那清亮的聲線這一次,不隻是抓住了梁薇的心,跟著這笛聲去看輕雲出岫、卷鳥飛還、碧海潮生、落英繽紛……
李為念的笛聲是神奇的,碧藍的高空與紛紛落雪,一起向眾人壓下,讓人覺得全身有無數冰點在戰栗,碧藍的高空又帶給眾人震撼的美……
梁薇又一次跟隨著那清亮的笛聲攀到了雪山之巔,這一回在兩個轉音之後,又攀到一個令人想像不到的新境界。這回來到的山高水闊,沒有慘然而終。
李為念儘情地發揮了音域的廣度,描繪出一個無比明淨,無比純粹的世界,令聽都不禁屏氣凝神,心生敬意……
終於,笛聲如輕輕飄蕩的雲,一點點散去……
梁薇一直提著的一口氣也終於舒了出來。眾人還沉在笛聲那嫋嫋不絕的餘音裡,梁薇與李為念已相視一笑,用眼神交談著——這一次很完美……
他們以為眾人都沒有發覺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然而其實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周雪桐、梁苰還有郭川澤自不必說,梁清思還有周潛光也都看在眼裡。
李為念若隻是一個普通人,梁清思倒還覺得他相貌俊美,才華出眾,可是見他覬覦自己的寶貝女兒,便看出他所有的缺點來了。
李為念年過三十,氣質陰鬱,城府太深等等。想到這些,他便懶懶地道:“你吹奏得極好……”
“雕蟲小技,隻為博各位一笑。”
一直微笑不語的周潛光由衷地讚道:“老夫活了這麼久,還從未見過誰音律上的造化勝過你的人!”
得到周潛光這般誇讚,就連李為念也是滿臉惶恐,滿口謙遜之語。
梁芸這時向太後微笑道:“方才聽李公子吹的曲子,令芸兒想到兩句詩……”
“哪兩句?”
周雪桐本一直在自斟自飲,這時停下酒杯,轉過一雙美眸望著梁芸。
梁芸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念道:“落花繞樹疑無影,回雪從風暗有情……這本是寫女子跳舞的妙態,然而李公子的曲子裡除了聲音之外,就好似有這麼一位翩然的仙子跳著舞一般。”
“翩然的仙子?”周雪桐喃喃道,“這說得不正是素節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