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不才滿口答應,在井邊坐好。
“你爹死了。”雲缺道。
“啊?沒有哇,今兒早上還出門遛彎兒來著。”牛不才撓頭道。
“假設,牛大人,你應當表現出該有的悲傷。”雲缺道。
馬庸斥責道:“就當你爹死了!你該什麼樣就什麼樣。”
牛不才連連說好,皺起眉頭唉聲歎氣,表現出父親過世的悲傷情緒。
“你娘死了。”雲缺道。
牛不才想了一下,從皺眉頭變成了一臉悲容,他現在有點入戲了。
“你夫人也死了。”雲缺道。
牛不才的悲容瞬間變成笑容,不自覺的笑出聲來,隨後看到周圍人全看著他,立刻又轉為愁眉苦臉。
“你兒子死了。”雲缺道。
牛不才愣了下之後,沉默不語,看得出變得更加難過。
“好消息是,不是你親生的。”雲缺道。
牛不才的沉默瞬間轉變為憤怒,擠眉瞪眼。
“你家所有親戚都死絕了,隻剩你一個人,你得了不治之症隻有一天能活,天黑就會死。”雲缺道。
牛不才嘬著牙花子道:“這麼慘?我怎麼覺得你在咒我呢?”
“天黑前,你會做什麼。”雲缺問道。
“最後一天可活,我肯定得吃點好的,玩點好的,跟熟人告個彆,然後躺床上等死唄。”牛不才皺著眉道。
“想不想跳井。”雲缺道。
“不想!我寧可死家裡,我也不死井裡!”牛不才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雲缺笑了笑,道:“牛大人滿門滅絕,又身患絕症,這麼慘了你都不想投井,陳員外家的閨女衣食無憂生活愜意,她為什麼偏偏去投井呢。”
“她......可能一時想不開吧。”牛不才心虛的道。
“說得沒錯,的確有這個可能。”
雲缺指著井口道:“既然想不開,她怎麼不在井邊仔細想想,牛大人如果想不開要跳井的話,你會坐在井邊重新想一想呢,還是從家裡跑出來一頭紮進去?”
雲缺說完,旁邊的人全都沉默了下來。
陳員外所言,當晚他女兒好端端的,從家突然跑出去就投了井。
除非受到極大的打擊才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但投井的女人,明顯沒有情緒上的打擊。
雲缺的聲音幽幽響起:
“跳井自殺,首先要跳進去,投河和投井不同,井口狹窄,即便自儘,也沒人會選擇腦袋先下井。”
屍體既然從腳撈上來的,證明是大頭朝下入的井。
無需線索,單單這種死法兒就透著古怪。
所以雲缺才斷定是凶案。
昨晚有人將陳員外的女兒從家中掠出,大頭朝下塞進了井裡!
斷定了凶案,可惜沒有絲毫線索。
縣令馬庸急出一身冷汗,追問陳員外可有凶手的蛛絲馬跡,結果對方毫無察覺,根本沒看到有人劫走了女兒。
“這下麻煩了......武大川!你是捕頭,本官限你十日之內找出凶手!”
馬庸將怒火撒在捕頭身上。
武大川臉色一垮,隻好唯唯諾諾的領命。
無頭懸案,連點線索都沒有,去哪找凶手啊。
水井旁,亂哄哄。
縣令,主簿,捕頭,衙役,苦主,一群人七嘴八舌議論不休。
牧青瑤的目光始終落在雲缺身上。
小郡主覺得奇怪。
雲缺原本已經驗過屍了,此刻卻一個人蹲在屍體旁,好像在嘀咕著什麼。
由於周圍的聲音嘈雜,牧青瑤聽不到雲缺在說些什麼。
但她能看到雲缺眼裡那一抹罕見的冷冽。
“世道夠亂了,妖來亂世,人也來亂世。”
雲缺伸手合上屍體的眼睛,望著浮腫的屍體嘀咕著:
“她沒來之前,你洗澡最好看,可惜以後看不到了,哎,又少了一個愛好。”
將黑布重新蓋好,雲缺緩緩起身,單手握住了刀。
清秀的臉龐好似鋪上一層寒霜。
雲缺道:“想不想破了這個案子。”
牧青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晉國,是有王法的,我相信善惡有報,不過孩童中邪,女人投井,這些詭事的背後是有人故意煽動百姓燒死我,若找出凶手,就要直麵幕後之人,你或許會有危險。”
雲缺道:“想要你命的大人物不會在這種小地方出麵,藏在鎮上的家夥充其量是嘍囉,最大的危險是距離皇城最近的地方,二百兩銀子,還沒到讓我賣命的地步。”
牧青瑤:“雖然是嘍囉,但此人十分陰險,怕是不好對付,你大可送我離開藏石鎮,為何冒險找出對方?”
雲缺道:“人呐,可以苟且偷生,可以混吃等死,但必須活一個念頭通達,不宰了凶手,我不爽。”
牧青瑤:“念頭通達......你認得死者?”
雲缺道:“收養我的老獵人第二年就死了,有時候沒吃的我就來鎮上找,陳員外最有錢也最小氣,多說給半碗粥,還是沒幾粒米的那種湯水,他女兒每次都會偷偷塞給我兩個饅頭。”
雲缺在笑,可眸子裡的殺意幾乎要溢出眼眶!
“所以嘛,我要教那凶手認個字。”雲缺道。
“什麼字?”牧青瑤道。
“教他死字怎麼寫!”雲缺聲如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