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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回 周淵(張憲)逃亡西南

這一日,周淵正在與趙德昭對練。開始的時候周淵身子不動、隻用一隻左手就可以輕鬆打敗趙德昭;但經過半年磨練,現在,周淵雖然還是隻用一隻左手,但身子卻必須騰挪跳躍,才能比較費力地打敗趙德昭了。

趙李氏照例端來茶水,同時給兒子擦汗。看見兒子練得高興,身上肌肉結實,臉蛋白裡透紅,她也跟著開心。

忽然,趙九叔匆匆地走進院子。他關上院門,對趙李氏、趙德昭和周淵施禮道:“主母,少主,周先生。老漢到縣城裡采買,發現公告欄裡有一張海捕文書,上寫:臨江府臨江縣,依奉京都殿帥府令,捕捉潛逃軍犯周淵,原係八十萬禁軍都教頭,同行有其母,為六十歲老婦。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與犯人同罪。若有人捕獲前來,或首告到官,支給賞錢一千兩白銀。”

周淵咬牙狠狠道:“這蔡太尉,公報私仇,恁地心狠,還不放過我母子。”

趙德昭問道:“師父當年事怎麼惡了蔡太尉呢?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呢?”

周淵就備細說了他和蔡太尉之間的緣由。

京師殿帥府蔡福蔡太尉,原名蔡二,是個潑皮。因心靈手巧、擅長溜須拍馬,意外投了太子殿下的眼緣;太子登基為帝,他竟然當上了太尉!小人得誌,他倒是恩怨分明,對有恩於他的一係列人士重金酬謝;有些低官職的還升官發財。而對過去得罪過他的人就狠狠報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陸陸續續,他已經害死了上百人,流放了數百人,導致分隊忠正之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那個打傷過他的周侗已經死了,可是他的兒子卻成為了自己的下屬,這下可逮著機會,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恰逢周淵患病請假,蔡太尉故意點名,強行把他捉拿道殿帥府,先打了一百軍棍。好在打軍棍的是周淵好友,很有技巧地表麵看起來血淋淋的,實際沒有什麼大礙。

蔡太尉還準備把他下大牢治罪。全得其他軍官一起為周淵求情,蔡太尉才暫時讓他回家,同時派了兩個牌軍監視。

周淵當時一看,認得是蔡二!出得殿帥府,歎口氣道:“我的性命,今番難保了。我道是什麼蔡太尉,原來是京師幫閒的蔡二。他曾被父親一頓拳腳打得三四個月將息不起,有此之仇。今日發跡、居然做了太尉!他心地偏狹,正好我又屬他管,他要報仇害我,怎麼奈何是好?”

回到家裡,母親見他被打傷,驚問緣故。周淵說了,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母親經曆過風浪,很快冷靜下來。她沉聲道:“孩兒,娘尋思,這蔡太尉肯定要害你性命,娘也保不住。為今之計,‘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你看去哪兒安身立命為好?”

“母親看,我們去投西南經略相公高大帥如何?那裡是邊關,用人之處;孩兒有一身武藝,足可安身立命。”

“甚好。那高大帥,對你父親以兄事之,稱我為嫂;他又喜愛你的一身武藝。那裡離京師極遠,想來蔡太尉鞭長莫及。但我兒過去,須得改名換姓。”

“這樣,孩兒就用娘您的姓,改名張憲吧。”

於是,周淵和母親收拾了細軟,粗重的都不要了。趁著半夜兩個牌軍沉睡,悄悄在後院把一個狗洞擴大,扶著母親走一條小巷來到一處水門。這裡有條年久失修的破洞,母子二人就從這裡出了城,在早就看好的地方買了匹毛驢。母子先向東邊走了十幾裡地,然後突然南下、在轉向著西南方向落荒而逃。

蔡太尉聞知周淵攜母潛逃,暴跳如雷。他要報複周淵的想法一直沒有消停,於是以“擅離職守,畏罪潛逃”為由,畫影圖形、發下海捕文書,捉拿禁軍教頭周淵。

不過這個時代朝政腐敗,海捕文書經過東拉西扯、層層蓋章,三個月後才從京師發出;加上驛站已經破敗,驛卒麵如菜色,驛馬羸弱,待得榜文到達臨江府時,已過去了小半年。

趙九叔歎息道:“周先生這樣的忠臣孝子被迫害,為非作歹的蔡太尉卻身居高位。老天何其不公!大梁天下啊,唉!”

趙德昭道:“怎麼會透露了消息呢?”

趙九叔解釋道:“為是先生天天帶著少主跑去霧靈山練功,引起一些人的疑心。有些潑皮貪圖賞錢,去縣裡密告。這幾日有幾個縣衙的巡捕房差役,來鄰舍街坊打聽得緊,隻怕要來村裡緝捕先生。倘或有些疏失,如是奈何?”

周淵母親歎息道:“我們命犯潑皮。京師的潑皮蔡二,臨江府的潑皮告密。天下潑皮何其多也!”

趙李氏拉住周張氏的手,歎息連連。

趙德昭躬身道:“先生就改名換姓,就在我家奉養你們母子二人,以終天年。”

周淵搖頭道:“如此,隻恐蔡太尉追捕到來,定將你家陷於災禍之中,到時候我們全部都不得保全。我隻能速去西南高大帥府,他是我先父好友,喜愛我的武藝;而在那裡蔡太尉鞭長莫及。又是邊關,戰火連綿,用人之處,足可安身立命。”

接著,周淵取出一封信,對趙德昭說道:“為師這一生,在京都隻悄悄收了一個徒弟。他名喚作陸晉義,現在剛剛進入禁軍,作槍棒教頭。你師兄為人忠厚老實,心地善良;武藝高強,儘得為師的真傳,已初窺大成境界。你若有機會去了京師,可尋他相認,他一定會好好幫助你這個小師弟的。”

周淵再取出一本書:“這時為師練武的秘籍和心得,你可以揣摩、體會。”

趙德昭再次灑淚下拜,收了秘籍和書信藏好。

趙德昭母子兩也想不出好辦法留下周淵,隻得悄悄安排一個宴席送行,隻有兩對母子同席。

席上,周淵再次叮囑道:“任何人問你們,都說是江南張憲。回江南投親,這樣和西南相反,不會給你們帶來災殃。”

趙德昭母子和趙九叔點頭不迭。

趙李氏命趙九叔送上五十兩白銀謝師,周淵堅決不要;趙德昭不由分說,把銀子塞進師父的懷裡。

第二天淩晨,周淵收拾了行李擔子,趙德昭給他備了匹鍵馬,換下他原來的毛驢。周淵母向趙德昭母子和趙九叔告彆,然後把母親扶上馬,望西南方向進發。趙德昭親自挑擔,送了師父十多裡地,心中難舍。到了渡口,趙德昭灑淚再次拜了師父,看著渡船離岸而去,方才反身回家。

卻說周淵、以後就是張憲了。他挑著行李擔子,牽著母親騎的馬,向著西南方向,曉行夜宿。由於他早就辦好了假的身份路引,加上海捕文書傳得比較慢,一路上都沒有看見榜文。

母子兩一路上有驚無險,兩個月後終於到達西南錦官城。

這個時候,他們的盤纏幾乎快要用完了。張憲咬咬牙,先找了家名叫“連升”的小客棧把母親安頓下來;然後向客棧老板打聽了一下,把健馬拉去城西騾馬市場,經過討價還價,忍痛賣掉健馬,得了三十兩銀子。

當然這個價格虧了,這樣的健馬正常可以賣到四十兩以上。但張憲人生地不熟的,也隻有虧著賣了。不過好在母子可以對付一兩個月了。

經略大帥府警衛森嚴,張憲也不敢貿然去投名刺。他每天都到大門前遠遠的一個茶館喝茶,眼睛有意無意瞟向大門,看能不能看見以前的熟人。

大帥府經常有探馬、信使進進出出,他們進出都是西偏門。大帥府裡的下屬官吏辦事也從此進出;而一些來參拜的官吏、將官、名士、富商、豪紳等,進出是東偏門。而正門,是用於迎接朝廷天使、詔書和上級高官的;一般都是緊閉,開啟的時候不多。

每個門都守衛嚴密,沒有人能隨意進出。如果張憲貿然去拜訪,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很可能門房連信息都不會傳到經略大帥高懷德耳中。

而且生性謹慎的張憲,不知道海捕文書是否已經傳到大帥府,還要顧忌高懷德對自己的態度。

張憲就是等在西偏門外一百多步的茶館。有時候一些下級官吏和軍官也在這裡喝茶,他們經常聊天,沒有保密意識,張憲還可以旁聽一些信息。

“你知道嗎,南蠻又騷擾嘉州了,他們還派了象兵呢。”

“哇,聽說大象刀槍不入,體重幾萬斤,衝過來像一座山啊。”

“據說南蠻來了一萬多,嘉州已傷亡軍民兩三萬了。”

“不知大帥派誰去,這些南蠻力大凶殘、善於穿山越嶺。他們穿著藤甲,刀槍不入,等閒射箭都射不穿。”

聽著這些下級軍官閒聊,張憲若有所思。

“啊,提轄來了,請坐吃茶。”

忽然張憲聽到店小二殷勤地招呼聲。他轉過頭來,看到一個五大三粗、威風凜凜的軍官大踏步走進來。不禁心頭一喜:“原來是魯鬆老弟,我和他在京師曾經多次喝酒、切磋比武。”

這些低下頭,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他來到一個賣涼粉的小攤前,這幾天他經常吃他們的涼粉。他遞過三個銅錢:“李小二,麻煩你把這張紙條送給茶館裡那個魯提轄。”

李小二把銅錢推回去、笑道:“官人客氣了,些許小事,奈何給錢?”說完讓他妻子看著攤子,自己快步走進茶館。

魯鬆正在吃茶,和軍官們閒聊。李小二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對魯鬆施禮道:“有個官人,讓小的給提轄送個信。”

“哪個官人?他在哪裡?”魯鬆邊問邊接過紙條,一看上麵寫道:“京師古人,連升客棧恭候。”

這個字體有點熟悉,魯鬆粗中有細,將紙條放進懷裡,若無其事地繼續吹牛打屁。

李小二回到攤子,左右一瞧。老婆說道:“那個官人走了,他還是把三個銅錢放這裡了。”

李小二歎口氣:“這個官人是個誌誠人,下次他吃涼粉給他抵扣三個銅錢吧。”

張憲回到客棧,先給店小二打了個招呼:“等會兒有個官人來找我,麻煩把他帶到我房間吧。”

然後他上二樓,問候了母親吃飯沒有。母親沒有胃口,隻吃了塊點心就感覺困倦了,張憲就服侍母親上床,歪著身子睡著了。

張憲回到自己房間,來到窗前坐下,喝著水看著客棧門口。

一會兒,隻見魯鬆換了常服,大踏步來到連升客棧。他還沒開口,店小二笑容可掬施禮道:“提轄,是來尋友人的吧。”

“你這廝,很有眼力見的嘛。哈哈,帶路吧。”魯鬆使勁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疼得店小二齜牙咧嘴,眉毛都擠到一堆了。

來到張憲門前,還沒敲門,隻聽“吱呀”一聲,門就開了。魯鬆對店小二道:“你自下去,弄點酒菜上來。”說完遞給他一把銅錢。店小二謝了,下去安排不提。

魯鬆閃身進門,施了個大禮:“哥哥在上,幾年不見,想死兄弟了。”

張憲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嗬嗬,曾經與哥哥通信,知道哥哥筆跡。”

這時,店小二把酒菜送了上來,然後下去了。兄弟兩個就推杯換盞,訴說彆後事宜。

酒過三巡,張憲歎道:“為兄惡了蔡太尉,現在亡命天涯,已改母姓,現名張憲。”

魯鬆停杯肅然道:“五天前,高大帥收到海捕文書,他不屑一顧,扔到角落裡。眾軍官問之,他哼了一聲道:‘一個潑皮,真當自己是太尉了?君上不明,被此等奸人蒙蔽,實乃國家之不幸也。周淵此人,吾素知之。不墜父業,善養母誌,蓋孝子也。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周淵,忠臣也。孝子忠臣,則國家之祥麟威鳳、圓壁方珪者也。橫求之四海而不一得之,豎求之百年而不一得之。不一得之而忽然有之,則當尊之榮之、長跽事之。今反而罵之、打之、殺之,因逼逃之,是何為也!’所以兄長不必顧忌,今天我就去稟明大帥。正好你改了名,大帥又有開府之權;以後你我兄弟並肩作戰,立功升遷,自不在話下。”

張憲淚流滿麵,對大帥府方向拱了拱手:“敢不效命!”

這樣,張憲(周淵)就在西南經略大帥府安頓下來。

第四回 陰險毒辣的族人

這邊,穿越的趙德昭正消化記憶到送走周淵(張憲),他已經感受到自己身體處於靈堂,身子被裹得緊緊的,暫時還沒收入棺木。耳邊蕩漾著悠悠的誦經聲和幽幽的哭泣聲,還有那雙溫柔的手不舍地撫摸他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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