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九回 出淤泥而不染
見柳媽媽和趙德昭姐弟聊得歡,黃周星不樂意了。他提醒道:“柳媽媽,該進行下一輪了。”
“喲,老婆子差點忘了。好好好,老身馬上安排。黃公子、趙公子,加油!”柳媽媽給趙德昭拋了個媚眼,風情萬種地轉身上樓;趙德昭身子軟了半截、差點酥了。
“這熟婦,不比青澀的秦湘蓮,可真誘惑人。”趙德昭感歎。
冬梅站在樓梯前,微笑道:“進入第二輪的二十一位才子佳人們,請上二樓。其餘的,就在大堂耍子。姑娘們,去陪陪各位。”
一時間,好幾個姹紫嫣紅的鶯鶯燕燕飄然而入,陪那些落選士子玩起來——當然,費用是不低的。
大家有序地跟著冬梅,緩緩登上二樓,分彆進入三個雅室。
趙德昭一看,居然還有點日式風格,三個雅室之間是木質屏風隔斷。沒有桌椅,都是案幾和蒲團,大家跪坐。
也可能是東瀛學的華夏而得到保存、而華夏後來失傳了。
案幾上擺好了筆墨紙硯,幾個文藝氣質的侍女優雅侍立。
待大家入座,春雪輕啟朱唇:“各位才子佳人,今天的文章題材,是牆上一幅畫。這幅畫是我們可卿姑娘親筆所作。大家根據這幅畫臨場發揮,不限字數;暫時不作詩詞,但不拘泥於八股文。同樣是一炷香時間,過時即算淘汰。”
“希望各位有佳作問世。”春雪最後鞠了一躬。
文藝侍女點燃了一支檀香,比一樓那支香略長些。看來作文章比作對子的思考時間要長些。
畫,專門由一個文藝侍女扶著鋪展在一個木支架上,大家隻是略微抬頭就可以平視。
趙德昭還沒習慣跪坐,很不自然。他偷偷看了左右一眼,都不認識;決定改為盤腿而坐,才覺得血脈暢通些了。
盤腿比跪坐身子要低些,他抬頭一看,是一副標準的水墨畫。
畫上,翠綠的荷葉上,亭亭玉立一支潔白孤傲的蓮花;她就像一個聖潔的仙女披著輕紗,從水麵緩緩升起。似感覺,她含笑佇立、嬌羞欲語;嫩蕊凝珠、盈盈欲滴。又似乎嗅到,清香陣陣,沁人心脾。
趙德昭被感染了,他似乎讀懂了柳可卿的心,其實是很乾淨、很孤獨的。而一般的人,隻是垂涎於她的美色,欲以玩弄她的身子來滿足自己獸欲和虛榮心。
她,緊緊的守著自己的本心,期待著一個懂他的人、保護她的人......
趙德昭第一次頓悟:為什麼千古之音最難覓!要讀懂一個人,不是靠努力、靠時間,甚或是當舔狗;而是看機緣、刹那間兩人的心靈相通!
他忽然覺得,後世的自己當孫小玫的舔狗、今世的原主為吳嬌杏爭風吃醋,是多麼的可笑、弱智!
忽然,他覺得眼眶濕濕的、酸酸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他想把那個美麗的、柔弱的女子抱在懷裡,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愛憐她、保護她......
一滴眼淚,終於落下、滴在雪白的宣紙上。
趙德昭心裡一股聖潔之感油然而生。他肅然調整姿勢,以最正規的跪坐,向蓮花致意。
他閉目凝思,良久還沒下筆。
其他人等都或在冥思苦想、或在奮筆疾書。有的甚至洋洋灑灑好幾大篇文字,好似文采飛揚。
黃周星第一個交卷、整整三頁!他長舒了一口氣,發覺趙德昭居然還沒動筆。心頭冷笑:“哼!對對子,是要有急智。你隻不過運氣好,恰好知道幾個絕對。寫文章,不學無術的你,隻配交白卷了。”
秦湘蓮也交卷了,隻有一頁。娟秀的字體恰如其人。她看到趙德昭還沒動筆,居然還有點為他擔心:“平時你不愛學習,我勸過你。今天,但願你不會出醜吧。”
最著急的是趙靈兒,急得臉都紅了。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作品送給弟弟,免得他丟人現眼。
那檀香,還剩三指長。趙德昭猛然睜開眼,氣質如淵渟嶽峙、浪潮湧動。
他提筆蘸墨,如行雲流水。一行烏黑、方正、光潔,大小相等的,充滿書卷氣的漂亮楷體字流淌在雪白的宣紙上。
整個文章,不到一頁宣紙。當他落下最後一個字時,那注檀香輕輕的“啵”了一聲、燃儘了。
秋香就等在他身邊,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落下,她由擔心、著急,迅速化為驚訝、驚喜。最後,滿眼都是崇拜,還帶著深深的~愛戀!
四樓琴室,柳可卿在一一欣賞、點評。
“嗯,這秦小娘子,文采不錯,就是稍顯嬌弱了。”
“趙小娘子,可與秦小娘子稱為雙壁矣。”
“許少遊,端方周正、如流水不爭先,惜過於正規。”
“黃周星,不愧少年秀才,文思飄逸。但,不知我心。”
“呀,這趙德芳,文采真心不錯,隻差那麼一點,就合我所想了。可惜!”
......
隨著一篇一篇佳作的點評,時間在流逝。柳可卿記性好,已經有了二十篇。她忽然驚覺:“怎麼,還沒有趙德昭的?難道,他隻有急智而沒有文才?”
柳可卿素來心如止水,不知為什麼第一次心亂了。她美眸含著期盼,注視著門口。
柳媽媽屏息靜氣,怕影響柳可卿的心情。
一忽兒,們吱呀一聲,輕輕開了。秋香微喘著,蓮步輕移;雖然走得稍急,繡花鞋在木地板上卻沒有一點聲音。
“姑娘,德昭公子,佳作呀!”聲音有點發抖。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柳可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平時嬌憨、有點跳脫的秋香,此時已化身文藝淑女。她優雅地跪坐周正,雙手如捧著聖旨一般,懷著肅穆崇敬的神色,在柳可卿麵前徐徐展開。
柳可卿美眸微閃,一看到那整齊歸一的秀美字體,一塵不染的氣息和著滿紙清風、似乎還有一滴淚痕: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
漢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武周以來,世人甚愛牡丹。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一滴眼淚,落在潔白的宣紙上、緊挨著趙德昭那一滴淚。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是對我最高的讚美,我受之有愧嗬。趙德昭,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柳可卿眼神第一次露出溫柔之色,也充滿了期待。
二樓雅室裡,氣氛輕鬆活潑。各位才子都在低聲交流心得。
趙靈兒很是擔心,她摸摸趙德昭的額頭:“阿弟呀,姐姐看你隻寫了那麼一點,不會是湊數吧?”
趙德昭躺在地上耍賴,痞痞地對著趙靈兒一笑:“阿姐,你就這麼對我沒有信心嗎?阿弟我是深思熟慮後寫出來的,一字值千金呢。”
“切!還一字千金。貓爪狗爬的吧,香都要燃完了才寫那幾個字,臨時抱佛腳乎。”不意外,黃周星譏諷的聲音。
秦湘蓮本來不想說,見趙德昭嘚瑟的樣子,忍不住道:“趙德昭,不要胡吹大氣了,到時候丟臉的是你!”
趙靈兒更忍不住了:“秦小娘子,你就是這麼和你的未婚夫說話的?我們女人,怎麼來說也要在外麵保護自家男人的麵子,因為那也是保護你自己的麵子啊。”
前天,趙德昭和秦湘蓮才“分手”;趙靈兒一直被關禁閉,今天下午才放出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趙德昭趕忙攔住趙靈兒:“阿姐,她是關心我才這麼說的。至於我丟不丟臉,等會兒就知道了。”
悔婚,對於秦家來說是不守信用,對於趙德昭來說隻是丟一點麵子。趙德昭還是為秦湘蓮留了一線臉麵。
許少遊過來打圓場道:“各位以後都是同年,在科舉仕途上還要互相幫襯。所以,今天我們還是一團和氣為好。”
另一個士子也道:“文章不論長短,高明的惜字為金。我倒對趙少的文章充滿期待。”
還有一個士子打趣道:“會不會是一篇蛤蟆文?”
趙靈兒倒也湊趣起來:“阿弟,一戳一蹦躂。好傳神也。”
這下,響起了一片調侃的笑聲,卻沒有惡意。
四樓琴室裡,柳媽媽仔細閱讀了好幾遍:“女兒啦,這篇文章,就不該在這裡出現。因為,他才十四歲而已。”
柳可卿情緒已經平複:“那,媽媽,您說,我們該如何選擇?”
柳媽媽把秋香叫過來:“丫頭,注意保密。這篇文章暫時封存,不讓趙少會有危險,明白嗎?”
秋香嚇了一跳:“媽媽,奴婢一定保密。不過,媽媽,這一關的優勝者呢?”
“優勝者還是趙少,我們說過的不會公開優勝者內容。”
“媽媽,女兒參加花魁大賽用那篇文章好呢?”
“我剛才看了一下,女兒,你把趙小娘子的為基本,糅合秦小娘子、趙德芳的一些精髓,適當潤色,花魁大賽應該夠了。”
“是的,女兒也是這麼想的。臨江府的才子,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趙小娘子和秦小娘子已經是第一梯隊的了。她們若不是女子,科舉一定名列前茅。”
“嗬嗬,說到科舉,那趙德昭的父親是少年舉人,母親有女進士之稱。這小家夥能寫出這麼出色的文章,也不奇怪。”
“不過女兒覺得奇怪。他以前確確實實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名聲早已臭了。但這次死過一次後,仿佛換了一個人。是不是一個人經曆了生死關,就會開了天眼一般?”
“有這種可能。這樣吧,秋香,你去讓春雪宣布結果。這篇文章,你負責保存。”
“奴婢遵命。不過,媽媽,什麼時候公布出去呢?”
“如果他有心科舉,待他赴京趕考時,擇機公布,幫他揚名吧。”
“謝謝媽媽?”兩個女孩齊聲道。
二樓雅室,春雪款款而來:“諸位,有結果了。”
黃周星上前道:“這次該我是優勝者了吧。”
春雪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黃公子。這次的優勝者是——趙德昭公子。其他過關者是:許少遊、黃周星、趙靈兒、趙德芳、秦湘蓮、朱友河。待會兒,點到名的,跟我一起上三樓。其餘諸位,抱歉,請繼續在這裡好好開心吧。”
冬梅端過盤子:“德昭公子,這是賞錢,一百兩紋銀。”
趙德昭笑嗬嗬把銀子揣起,昂著頭對黃周星道:“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黃周星臉色呆滯,啞口無言。這下,他再也不敢去單挑趙德昭了,明顯是送錢。
趙德芳陰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德昭痞著臉對趙靈兒道:“阿姐,如何,小弟沒吹牛吧。”
趙靈兒笑著打了他肩膀一下:“你這臭小子,就愛顯擺。”說完若有若無地瞥了秦湘蓮一眼。
秦湘蓮同樣無語了:“這個紈絝,怎麼忽然變的這麼聰明了?真的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們再也不敢懷疑瀟湘館是暗箱操作了,因為可一不可再。對對子可以有意外,或者靈光一閃;文章,是絕對來不得假的,必須有深厚的功底、也不可能有意外。
朱友河就是打趣他蛤蟆文的士子,走上前敬佩地對趙德昭拱手道:“趙少,以後請多多指教哈。”
趙德昭斜著眼,手指搓了搓:“谘詢費!”
一下子破壞了這和諧友好的氣氛。
第二十回 人生若隻如初見
剩下七人,趙德昭打頭,跟著春雪踏上樓梯,來到三樓。
一樓到三樓,中間是鏤空的,形成一個天井。他們來到一間類似表演的舞台,既可以看到樓下、樓下也可以看上來,但他們也可以有一定私密性。足可見設計者的巧妙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