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看我像有事的嗎?或者說,你想我有事、嗯?”趙德昭眉毛一揚,斜著眼對秋香調笑道。
“不嘛,我怎麼會想你有事嘛。我,我,我隻是關心你嘛。”秋香發急道,眼睛裡淚水就要滾出來了。
“哈哈哈,好了,我是逗你的。”趙德昭一個摸頭殺,秋香閃著淚花的大眼睛立馬笑眯了起來。
“德昭公子,你,你看一下我家柳姑娘的信嘛。”秋香忽然想起來她今天的任務了。
“努,小香香,把我的牙簽取下去。”趙德昭努了努嘴,秋香接過牙簽,沒扔、卻緊緊攥在手心裡。
趙德昭取出香氣撲鼻的信箋,簡單幾句話:“德昭阿弟。你的詩文,姐姐我還有些疑問,請你當麵探討——可卿,字。”
秋香忽閃著大眼睛緊張地瞧著趙德昭。沉吟一會兒:“錦兒,給娘說一聲,我去瀟湘館了。順便把柳媽媽給我的折扇取來;小香香,走吧,前麵帶路。”錦兒飛跑進去稟報,然後送來折扇。
清晨的大街,已經熱鬨非凡。做生意的、行人、巡街的衙役、騎馬而過的驛卒,還有一隊隊商車;江麵上,官船、商船、漁船,還有江麵巡檢船,顯示一派繁榮景象。
街道擁擠,趙德昭隻好牽著秋香的小手穿行;不時用壯實的身軀開路、保護秋香的小身板。兩人都是一身汗,曆經九九八十一難,終於突出重圍。
來到青樓區外圍,趙德昭覺得牽著秋香的手咯有硬物,一瞧,居然是牙簽!他疑惑道:“你怎麼沒扔了它?”
秋香小臉燦爛一笑:“是你的牙簽嘛。”
趙德昭哭笑不得道:“小傻瓜,牙簽是一次性,用了就扔。你呀,真可愛。”取下牙簽,扔進路邊草叢中。
青樓主要是夜生活,上午,絕大部分人都還在睡覺。夜宿紅燈區的牲口們在陸續離開,有的臉色疲憊、腳步虛浮,有的衣衫不整、發髻歪斜,有的還有興奮神色、躍躍欲試......
甚少有姑娘出來送他們,偶爾一個穿著鬆垮、暴露的姑娘會送到門口,慵懶、嬌滴滴道:“大爺,晚上再來喲。”
“哈哈,晚上我還點你,記得洗白白喲。”
“嗯~奴家洗香香的,等著大爺哈。”打著哈欠回去補瞌睡。
趙德昭看見這些香豔情景,還有些不自在;秋香卻是熟視無睹,若無其事帶著他去瀟湘館。她見得多了。
瀟湘館就像一個睡美人,空氣中彌漫著桂花香和脂粉香。
包括柳媽媽在內的所有人都在補瞌睡,隻有倒班的護衛在履行職責。大門是阮小六在值班,他知道趙德昭連奪三元,加之是秋香帶著,很是恭敬地把他請進去。
二樓是女護衛、號稱一丈青的吳三娘。秋香介紹過,她是柳媽媽從京城帶出來的老人了,三十歲出頭,容貌普通,體格高大、壯碩;武藝高強,善用刀劍,尋常十來個壯漢都不是她的對手!男護衛裡還隻有阮氏兄弟能與她相抗衡。
趙德昭感知了一下,發現她居然也打通了一條經絡!
青樓,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也!
秋香恭恭敬敬斂手、躬身道:“這是趙公子德昭,是柳姑娘邀請他的,媽媽同意的。”
吳三娘嗬嗬一笑:“我知道的,連奪三元嘛。瞧那天,把黃周星那廝氣得。”黃周星是捧吳嬌杏的,瀟湘館其實不大待見他。
“秋香姑娘,帶他上去吧。”吳三娘起身挪開了身位。趙德昭發現比他還高了一個頭,體重絕對在一百八十斤以上。身上,居然散發出殺氣——極大可能有數條人命!
每一樓都靜悄悄的,姑娘們都在睡覺。偶爾有丫鬟走動。
來到柳可卿閨房,她已準備好清茶,優雅地跪坐著。靠窗花瓶裡是早上才折的桂花枝,牆角香爐也升起嫋嫋的青霧。
秋香送趙德昭進房間後,行了個禮,悄然退出、帶上房門。
趙德昭問候道:“阿姐,休息好了吧。”說完緩緩跪坐下。現在,他已經適應跪坐了,姿勢也很優雅。
“謝阿弟關心,很好呢。”黃鸝般的聲音很動人。
柳可卿親手給趙德昭斟茶,淡淡的茶香,一縷一縷飄進鼻孔,提神醒腦。趙德昭覺得擁擠街道裡的濁氣被淨化了。
“阿姐,這麼早把我喚來,不知有何指教?”趙德昭品了一口茶,慢慢體會茶的餘香。
“先品茶,阿弟把氣息調勻哦。”柳可卿也微微閉目,品茶。
氣氛清靜、香氣馥鬱。茶品三杯,餘味悠長。
柳可卿一雙妙目微閃:“阿弟,瞧你臉上、頸項,頗多青紫暗紅。是受傷了嗎?”
得,繼續讓那無名驛卒背鍋吧:“是昨天,讓一匹快馬撞到了。瞧背影好像是驛卒快馬。”
“這些驛卒,也不把人當回事。好在沒大礙。要是撞到小孩那就不得了了。”柳可卿當然也要譴責驛卒背鍋俠。
“阿弟,這幾天,我和媽媽,修改了詩詞配曲。今天請你來聽一下,看效果如何。”
“好啊,弟弟我洗耳恭聽。”
柳可卿起身,走到琴幾,跪坐下。她先閉目調息,然後輕攏慢撚抹複挑、黃鶯婉轉嚶嚶啼。雖然沒有後世流行音樂那麼多、那麼複雜的伴奏,卻給人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清新古樸之感,蕩滌心靈、淨化靈魂。
柳可卿玉指撫拂、淺吟低唱,她是用心體會了詩詞的真諦,樂曲達到了完美的效果。
趙德昭輕輕鼓掌,讚歎:“阿姐,小弟如聽仙樂耳暫明。”
麵紗後的柳可卿微微一笑。她很有自信,請趙德昭來欣賞,未嘗不有炫耀、自美的小心思。
“阿弟你說好,那就真的好。姐姐我就這麼演出了哦。”
“阿姐,你不就隻是讓我來聽新編的曲兒的吧?”
“當然不是。”柳可卿起身,回到茶幾前跪坐下。
“阿弟,現在外麵已經有流言,說你紈絝,粗鄙無文。你的那些詩文都是請的高手代筆,還懷疑是你的母親寫的。不過,我和媽媽都是相信你的。”妙目炯炯盯著趙德昭。
“我才懶得管他們怎麼說。如果不服氣,我還接受他們的挑戰!不過我要科考,沒時間陪他們玩。”趙德昭心道:“除非他們穿越到地球上,把蘇東坡、李商隱、周敦頤抓過來。”
“對了,阿姐,對於這個流言,瀟湘館不要去解釋、辟謠。我還沒參加科考,低調一點比較好。”
“你的意思,讓流言繼續散布?”
“是的,讓子彈再飛一會兒。”趙德昭脫口而出。
柳可卿迷惑不解:“什麼意思?子彈是什麼東西?”
趙德昭這才想起,似乎沒有火槍的印象;那子彈就無從說起。於是他打個哈哈:“我的意思,就是隨便他們傳播流言。等到我中舉後,我的卷子會流傳出來,流言就會不攻自破了。”
柳可卿妙目笑彎了:“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趙德昭臭屁道:“也不瞧瞧我是誰,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才華橫溢的孝義黑三郎!”
柳可卿笑出了聲:“你呀,一張利嘴,就喜歡貧。咋不說你是呆霸王呢,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哈哈~”
“姐,你就對你的弟弟這麼沒信心嗎?心碎了~”趙德昭做了一個誇張的西子捧心動作。
柳可卿笑得花枝亂顫:“打住、打住,姐姐回不過氣來了。”
“嗬嗬,姐姐,喝茶、喝茶。”趙德昭給柳可卿斟了一杯茶。
玩笑畢,柳可卿正容道:“阿弟,花魁大賽,競爭激烈。你的詩文,確實出類拔萃。但我和媽媽考慮,為了保險,先請阿弟在寫幾收合乎秋天時令的詩。”
“那首詞,非常符合秋月時令。現在就須補充詩了。”說完,柳可卿取出兩根金條,推到趙德昭麵前。
趙德昭眼皮跳了跳:“瀟湘館果然財大氣粗、四百兩銀子!”
也不矯情,收起金條,臭屁屁道:“阿姐,筆墨伺候~”趙德昭昂著頭,如驕傲的小公雞。
柳可卿忍住笑:“阿弟,請到窗前桌案。”起身請趙德昭。
趙德昭來到窗前桌案,旁邊就是桂花大花瓶。
桌案上,已鋪好宣紙。狼毫擱在碧玉筆架上。柳可卿素手撚著徽墨,輕輕畫圈磨墨。
趙德昭這時氣質一變,文豪霸氣外溢。他凝神思考了一陣,提起狼毫,蘸墨,流暢、一氣嗬成:詠桂花——
其一
月待圓時花正好,花將殘後月還虧。
須知天上人間物,同稟清秋在一時。
其二
人間植物月中根,碧樹分敷散寶熏。
自是莊嚴等金粟,不將妖豔比紅裙。
其三
遙知天上桂花孤,試問嫦娥更要無。
月宮幸有閒田地,何不中央種兩株。
柳可卿覽詩,大為驚喜:“阿弟,你出手皆是傳世佳作,姐姐我真的好崇拜你喲。”
“阿姐,你應該這樣說:我對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大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這下柳可卿再也繃不住了,笑得彎了腰、按著肚子叫疼:“阿弟,彆再說了,你要笑死姐姐啊!”
她的一雙美眸亮閃閃地望著趙德昭,趙德昭瞅著她、摸了摸鼻子:“不要迷戀哥,哥隻是個傳說。”
柳可卿定定的不說話,趙德昭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說,美女,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我會害羞的哦。”
柳可卿憋著笑、柳眉一揚:“哼、自戀!過來,不要貧嘴了,喝茶!”轉身嫋嫋娜娜地回到茶幾跪坐下。
嗅著空氣中殘留的柳可卿體香,趙德昭樂顛顛地回到茶幾,跪坐下:“阿姐,物有所值吧。”
“值,簡直太值了。我可以這麼說,瀟湘館,賺大了。”
“嘿嘿,隻要你不收回兩根金條就OK了。”
“歐克?是什麼意思?”
“哦,是我創造的詞兒,就是‘好了’的意思。”
“你呀,這麼貪財,那秦小娘子的一百兩銀子你怎麼不要?”柳可卿有點幽怨、也有點嗔怪,接著又有點後悔說這句話。
趙德昭沒有回答,低頭默默地品茶。一時,有點沉寂。
柳可卿小心翼翼道:“對不起,阿弟,姐姐說錯話了。”
趙德昭強笑道:“沒事,我們不再說這個話題了。”
兩人默默地品著茶,柳可卿的眼波流轉,不知想些什麼。
“後天,晚上,就是花魁大賽。阿弟,你能來給姐姐捧場嗎?”柳可卿打破了沉寂,殷切地問道。
本來趙德昭是很不願意去參加這類活動的。首先就是無利可圖,是彆人的熱鬨;其次就是,紈絝之名遠播,容易遇到冷嘲熱諷。如果忍不住反唇相譏,就會產生衝突、泄露他更多的秘密。但看到柳可卿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絕。
“好吧。不過我要化妝了來,我會給你打招呼的;如果你不方便,我找秋香就是了。”趙德昭端茶杯示意,意思是要告辭了。
“謝謝阿弟,再品一杯茶吧。”柳可卿釋然,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雖然隻看得見眼睛。
“秋香,你送德昭公子回去吧。”柳可卿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門口,開門吩咐道。
趙德昭離開後,柳媽媽進來。柳可卿把詩稿呈給她看,她讚歎道:“流言畢竟是流言。假設真有這麼一個高手,也得預先寫下大量詩詞讓德昭公子背下。那麼,德昭公子記憶力必然驚人,也會隨機應變、融會貫通。所以,德昭公子,就是高手!”
冬梅進來稟報道:“遊曆來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謝瑞卿、謝公子,求見柳姑娘。他寫了一首好詩,預先交了一千兩銀子、還有好大一顆珍珠!”
柳媽媽道:“我看看。呀,這詩,還真的不錯、雖然比不上德昭公子。女兒,你先做做準備,我去探探這個謝公子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