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最後，來到白海澱那條大街。此時明月從東而起，天上並無雲翳。四個人雜在社火隊裡，取路哄入高大的牌坊門來，遍玩六街三市，果然夜暖風和，正好遊戲。轉過馬行街來，家家門前紮縛燈棚，賽懸燈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樓台上下火照火，車馬往來人看人。四個轉過青石街，見兩行都是煙月牌。來到中間，見一家外懸青布幕，裡掛斑竹簾，兩邊儘是碧紗窗，外掛兩麵牌，牌上各有五個字，寫道：“歌舞神仙女，風流花月魁”。
趙德昭知道，這是林師師的私宅。但她今晚和許多姐妹要去鼇山獻藝，不在家中。
一家子好容易找到一個可以坐下的酒店，點了些菜肴。不過由於客人太多，等了好久才上得菜來。此時的價格可以說是翻了幾番，李清桐和趙德昭也不計較，埋頭大吃，聊解饑餓。
走在擁擠的大街上，照顧著三個柔弱女性，大冬天的，趙德昭居然弄得滿頭大汗了。不過，觀看著這盛世繁華，也覺得值了。但見：融和初報。乍瑞靄霽色，皇都春早。翠競飛，玉勒爭馳都門道。鼇山彩結蓬萊島，向晚色雙龍銜照。絳霄樓上，彤芝蓋底，仰瞻天表。縹緲。風傳帝樂，慶玉殿共賞，群仙同到。迤邐禦香，飄滿人間開嬉笑。一點星球小，漸隱隱鳴梢聲杳。遊人月下歸來，洞天未曉。
最後來到小鼇山，其繁華擁擠的狀況自不必說。笙簧聒耳，鼓樂喧天，燈火凝眸，遊人似蟻。是夜雖無夜禁，各門頭目軍士，全副披掛，都是戎裝慣帶，弓弩上弦，刀劍出鞘，擺布得甚是嚴整。有高級軍官引鐵騎馬軍五千，在城上巡禁。
遠遠地，看見鼇山處有一大戲台，上麵正在演出。趙德昭踮起腳、伸長脖子看著，暫時不是林師師的獻藝，而是幾個小醜在逗哏、有點像後世的小品。
錦兒眼巴巴道：“少爺，我看不見。”
趙德昭就扮演父親角色，把錦兒舉起放在肩頭。錦兒看得拍手歡笑，恰像坐在父親肩頭的小女兒。
過了一會兒，就到了林師師獻藝的時刻。她懷抱琵琶，蓮步輕移。隻見她：嚲眉鸞髻垂雲碧，眼入明眸秋水溢。鳳鞋半折小弓弓，鶯語一聲嬌滴滴。裁雲剪霧製衫穿，束素纖腰恰一搦。桃花為臉玉為肌，費儘丹青描不得。
早有侍女放上小椅子，林師師斜坐著。她視乎有心靈感應，一雙美眸望向趙德昭的方向。她似乎看見了肩扛錦兒的趙德昭，含笑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前奏約分多鐘，她檀口輕開，鶯聲燕語唱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接著又是間奏，約一分多鐘，林師師繼續唱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曲儘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這首詞一出，一下子蓋過了所有青樓姐妹的演唱。滿場喝彩之聲大起，金銀珠玉如雨點般丟向林師師。林師師起身鞠躬，她的四個侍女趕快收撿那些財物；這些都是屬於林師師私人的，當然她們作為侍女也會獲得不菲的賞賜。
後來回去統計，林師師告訴趙德昭，就這一晚上的收入，居然就達到一萬兩銀子！
趙德昭看見這個盛況，不禁咂舌道：“京師的人，真有錢！”
要知道，他費儘心機，賣了祖宅、書籍等等，總共才得到三萬多兩銀子。到了京師一花銷，隻有兩萬兩銀子出頭了。林師師隻要這麼演出三場，就超過了趙德昭全部家產。
忽然，趙德昭還有點喜歡這個盛世了。
隻要他順利考上進士出身，當個不小的地方官，奉養母親和李四娘；然後迎娶林師師，救出柳可卿，找回韓紅拂，收了錦兒。這種美好的日子，換個神仙也不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