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群來的時候,眉宇之間洋溢著一股世家子弟的傲氣,朝司馬懿施禮道:“如果是張闓,我一定能認出來。”
陳群的才華不在司馬懿之下,投奔劉備更遠在司馬懿之前,沒想到呂布奪取下邳改變了兩人的命運,陳群一直困在下邳,坐看陳忠和司馬懿輔佐劉備,一路奪回徐州;眼下不要說徐州的官場上,就是潁川陳家內部,很多原先看好陳群的人都表現出失望的態度。好在劉備現在染指揚州,手下人才匱乏,陳群這樣的老臣子才有了出頭之日;不過在陳群心裡,對司馬懿隻有兩個字,不服。
司馬懿回禮道:“這案子是我接手的,但是明日我要隨主公離開,假如今夜不能查清楚結果,我隻能查了個開頭,後麵就交給陳大人了。”
“我聽清楚了,發生在壽春城內的事情,本就是我的工作。”陳群以為司馬懿是故意要試試自己的斤兩,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說:“以司馬軍師和蘇將軍的能力,興許不需要我的幫忙。”
不愧是給曹丕上書為士族爭取權力的人,陳群可真是傲氣得很;隻不過蘇子弗穿越前就是一個佛係的人,雖然經過煎熬變得有些野心勃勃,但是骨子裡沒有多大改變,對人情冷暖覺得沒什麼需要在乎的。蘇子弗笑道:“聞名不如見麵,我和司馬懿也不是三頭六臂的人,就算查不出什麼,也無需失望。”
“蘇子弗說得沒錯,我和他的臉皮太厚,還是早點耐破這個案子,大家回去歇息吧。”司馬懿斜眼瞧了瞧陳群,沒有再跟他計較,直接朝雜貨鋪走去;既然能確定那是張闓的一個窩點,那麼總有些蛛絲馬跡。屋內已經被搜查過一遍,家具有移動過的痕跡,司馬懿舉起長案上的油燈,借著光亮照向地道說:“能夠設計出這樣地道的人,絕對是個聰明人,問題是,張闓為什麼在袁術時期就挖了這條地道?”
蘇子弗從地道口移開目光,上下打量起房內,這間屋子四壁青磚,與外麵的土牆是格格不入;窗口開著,月光無聲地灑了進來,蘇子弗的目光順著月光瞧去,忍不住說道:“奇怪……”
“子弗,講來聽聽?”司馬懿屬於那種不屑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對蘇子弗也沒有高人一等的想法,一聽蘇子弗有發現,主動出聲請教;換一個角度看,司馬懿這人絕對不是個簡單角色。蘇子弗說道:“你們看,那個八卦牌,會不會地道是彆人設計的,隻是留給了張闓。”
“你能一眼看出這點來,倒是有些本事。”陳群的臉色有些緩和:“住在下邳的時候,我去過張闓的屋子,屋子裡沒有一點類似於這樣的東西,反倒是兵器和酒壇子最多;我來之前去過地道那邊的院子,那個就很像張闓的做派。我認為,地道是彆人挖的,張闓平時也是住在那邊院子裡,這裡應該是其他人。”
司馬懿微微一笑說:“雜貨鋪的老板已經跟著鄭渾走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那麼快鎖定這個鋪子;不過子弗,這次你卻是推斷錯了,這個八卦牌不是喜好,而是信物,淳於道長你幫我們解釋一下。”
司馬懿顯然注意到,淳於斟看見那個標記露出很奇怪的神色;蘇子弗其實也發現了,跟著問道:“淳於前輩,你認識那玩意?”
淳於斟饒有把握地說:“那是五鬥米道的東西,光和年間,張道陵在蜀郡鶴鳴山創立五鬥米道,凡入道者須出五鬥米,故得此名;但當時還有一個叫張修的人,在巴蜀、漢中一代傳道,和張角一樣用符水治病,後來也並入了五鬥米道。這個八卦牌,就是張修的信物,你們看,八卦牌的背麵是個米字。”
淳於斟說話間已經把八卦牌取過來,翻看果然背麵是個米字;可是五鬥米道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蘇子弗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既然這個時空與遊戲融為一體,那麼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是符合情理的。司馬懿疑惑地說:“五鬥米道雖然在巴蜀得到了大力發展,但是近年來受到劉焉父子的打壓,隻能困於漢中。張修死了沒有?”
“死了,死的透透的。”淳於斟口無遮掩地說:“初平二年,劉焉任命張魯為督義司馬,與彆部司馬張修帶兵攻打漢中太守蘇固;張修殺蘇固後,張魯又殺張修,才坐上漢中太守的位置。我想起來馬九是誰了,難怪那麼眼熟,馬九就是馬相,張角派到巴蜀的弟子,馬元義的堂弟,可是張銀不是張角的童子嗎?怎麼沒認出來。”
蘇子弗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這兩個人要是故意裝作不認識,那就是要出幺蛾子;被下麵的人欺騙,甚至可能讓討虜營落入彆有用心的人手裡,蘇子弗的臉色要是好看,那才是怪事。司馬懿不慌不忙地說:“子弗,彆慌著下結論,其中或許有隱情,也可能兩人真的不認識。張角興許很多年前就讓馬相去了巴蜀,張銀跟隨張角以後,馬相再也沒有回過河北;不過,馬相僅僅占領了益州三郡之地,就敢直接稱帝,這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敢於稱帝的人有幾個是甘願屈居於人下的,馬九要真是馬相,這麼做隻能是一個理由,要在一定的時候作亂;蘇子弗深深吸一口氣說:“我要連夜回合肥,找他們把這件事弄清楚。”
司馬懿搖頭說:“子弗,都說我不信任人,你其實也是遇事則亂,張銀兩人真要是有事,想做點什麼,你現在回去已經遲了;這幾天合肥的公文正常,商旅和送糧隊一直在來回,並沒有什麼問題。況且一路征戰過來,你還不清楚兩人是什麼德性。我們眼下要做的就是,這幾條街的事情。”
蘇子弗甩了甩頭,每天都是在勾心鬥角中,遇事往最壞的地方想,差不多成習慣性思維了;蘇子弗意識到自己亂了方寸,苦笑道:“最近的壓力有些大,怕有負主公的期望,讓各位見笑了。”
“換了我也好不到哪兒去。”司馬懿揮揮手說:“主公現在的聲勢還沒到巔峰,與曹操袁紹相差太大,我們更要沉住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要一旦發現彆人的秘密,就以為對方懷著不好的目的。說句破壞氣氛的話,有信仰的人家,總是有所牽連,譬如我,真到了河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河內郡是司馬家的根基所在,在這個看重家族的年代,就算司馬懿看得淡,司馬懿的大哥司馬朗和家族裡的人不會看淡,肯定想著司馬懿能為家裡人爭取更大的好處;司馬懿會麵臨種種難堪,甚至是難以糊弄的談判。司馬懿如此,張銀,馬九其實也是如此,在這樣的亂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辛酸和苦楚,每個人心中的底線才是他們活著的寄托。
“還是司馬軍師高明。”淳於斟笑嘻嘻地說:“如果張闓是五鬥米道的人,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話音剛落,司馬懿手上的油燈竟然遭遇了冷風,火焰一閃一閃的;幾個人都微微吃了一驚,司馬懿環顧四周,喝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