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93年的這個時候,電話還很稀罕。
整個陸家莊,一共隻有三部電話,一部在村支部,一部在代銷點,還有一部,是陸研春家裡自己扯的,他爸跑大車,有錢。
村支部在後街,離得比較遠,當初陸子堅給鞠曉燕留的是代銷點的電話。
接打都收費。
不急不慌地溜達到代銷點,也就等了幾分鐘,電話就響了,陸子堅直接接起來,“喂?燕兒姐嗎?我陸子堅。”
電話那頭是靳曉燕,但聲音有些發顫,全無往日的脆爽勁兒,“嗯,是我。事兒成了,我剛才把合同簽了,20萬塊錢的提貨押金也交了。從1月1號開始,咱就是孔府家在曹州地區的總經銷了,到明年年底。”
“呼......”
聽到這句話,陸子堅不由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來。
事情沒落定之前,終歸還是懸心的。
現在好了,大局已定。
“辦的漂亮!我就知道你燕兒姐出手,沒可能拿不下來!”
“少來這一套,20萬啊!加一起是25萬!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嘛,裝了一大包!這裡麵一多半都是我借來的,這一把,我算是都押到你身上了,要是賠了,這輩子我就吃定你了!你走哪裡,我跟到哪裡,這一輩子你都得管我吃飯!”
“管!管!放心,不但管,還管飽!”
賠?
怕是不容易。
九十年代的國內市場,多的是各種叫後來人感覺瞠目結舌的騷操作,一步邁對了踩到風口上,馬上就飛起來。
陸子堅上輩子在這幾年的年齡段,其實沒怎麼關注過這個,是後來大學畢業之後,才反過來學習、看書,了解了很多九十年代這些年國內經濟的基本情況。
深思熟慮,外加對自己能調動的周邊情況的了解,他最終選擇了在今年就下場,先撈點錢墊墊饑再說——倒不是非得急於掙錢,主要是一來家裡太窮,就算有大姑補貼,也窮,提前出手撈一點,先把這個急窮給解了,二來就是,這個錢真的是太好賺了。不賺簡直王八蛋。
就在今年,孔府家酒會以一個一千多萬的價碼,拿下央視黃金時段的廣告,這一屆還沒正式喊出標王的口號,今年應該是算試驗一下,但待遇其實是標王的待遇了,於是孔府家酒就吃到了央視大招的第一波福利。
孔府家酒,叫人想家。
這句廣告詞,紅了一整年。
以地方小酒廠的規模,說實話在緊緊毗鄰的曹州地區銷量都很有限,在94年這一年,卻一下子在全國都賣瘋了,當年銷售額差一點兒就衝破十個億!
這一下把相鄰不遠的同行孔府宴酒給饞得不輕,到年底的時候,孔府宴直接砸了三千多萬,拿下名義上的第一屆央視標王。
95年,孔府宴酒也同樣賣瘋了。
喝孔府宴酒,做天下文章。
又響亮了一整年。
然後就是同省的秦池,又賣瘋了。
魯酒三連斬。
魯省不是沒有好酒,但這個年代,是真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接連出手上位的三家,其實規模都有限,釀酒水平也有限,卻因為足夠膽大,吃到了國內市場最肥美的一波廣告效應,一直到秦池飛速的崛起又迅速的垮台,留下一地狼藉——最直接的後果,是魯酒得了一個“廣告酒”的名頭,從此迎風臭十裡。
直到多年後人們提起來,仍然會說一句,“魯省沒好酒!”
後來晉省假酒案一爆,汾酒一下子失去了競爭頭牌的機會,北方酒可以說是就此衰落,然後就是茅五在商品時代的飛速崛起,坐穩了前兩名。
這種大的風雲,陸子堅當然沒資格參與進去,但借著這股風撈點小錢,卻是沒問題——可笑不可笑,僅僅隻是一個時間差,靳曉燕居然隻花了20萬,就拿下了孔府家酒明年一整年在曹州地區的總經銷權。
因為她願意押20萬給酒廠,同時還送了5萬塊給銷售副廠長。
而她的競爭對手,隻願意繼續押10萬,表示孔府家酒不好賣,押太多也不敢提貨,賣不動。
在過去,直到現在,這都是實情。
陸子堅自小在這方土地長大,本地的男孩子,十五六歲就開始上桌喝酒的有的是,酒桌上沒少聽大人們縱橫捭闔地討論本地的各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