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衍悄悄去看過杜蘅一眼,正值杜大人過世,杜蘅穿著孝服,頭上畫著一朵小白花,眼睛哭腫了伏在蒲團上,蘇子衍拿著石子丟向她,正砸中她的腳。
“喂,杜馥鬱,來這兒。”蘇子衍懷裡抱著一包芡實糕,他本是想來教訓教訓她,看她這個弱不禁風的樣子,心裡卻軟了一塊。
“蘇子衍,你怎麼來了。”眾人都去用午膳了,這裡隻剩了她一個,杜蘅嘴硬地挪過去。
“喏,芡實糕。”蘇子衍小心翼翼地打開荷葉,芡實糕香撲撲的香氣把她肚子裡的饞蟲勾了出來,杜蘅平日裡古板的表情有了一絲破裂“瞧瞧你,真狼狽,你多吃點,風一吹就把你刮倒了。”
杜蘅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也不言語,隻是一個勁的往嘴裡塞糕點,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撓的人心上也癢癢的。
“嘿,杜馥鬱,你會回去的吧。”蘇子衍咬著下唇有些難為情地問了一句。
杜蘅拿起芡實糕的手卻又放下了,她沉默著搖了搖頭,跪回了蒲團上,蘇子衍有些氣急敗壞地扔了手上的糕點,匆匆的跑了。
他們或許是這個時候交惡的,後來蘇子衍父母喪身火海,搬離了京城,他終於體會了杜蘅當時的舉步維艱,多年的磨練早已湮滅了當年的情分與記憶,等他們再次有了交集,她是皇帝的太傅,他是皇帝的丞相,早已不複幼時。
蘇子衍猛然坐起,扯著肩上的傷口,肌肉撕裂般地疼痛,他換上布靴,目光落在窗外的雲上,那樣遙遠那樣乾淨。
“你說什麼?”杜蘅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了,若不是受傷的腳,都看不出鬨了這檔子事,她簪著個木蘭的玉簪,一身沉香的錦緞“你若是覺得為難……”
“我並不為難,想除掉我們的無外乎是那人,我也有我所圖。”蘇子衍飲了一口茶“呂叔如何了?”
“呂叔那日說出真相,像是受了驚嚇,整整喝了一日的酒,賊人來時他正東倒西歪的在南苑那邊,第二日得了阿杏沒了的消息,整個人精神就不大對了。”杜蘅點了點桌子“如今就剩呂叔一人,京中並不太平,我想是把呂叔送回鄉下,那邊都是自己的人,用著也安心,你意下如何?”
“你的考慮自然周到,按你說的辦吧。”蘇子衍閉上眼,應下了。
呂峰走的時候是杜伽趕的車,杜蘅與蘇子衍站在城門處遠遠地看著,杜蘅囑咐杜伽隻有親眼看了呂峰到了老家,才能驅車回來。
呂峰難的的清醒,他的鬢邊已全然是白發了,他行了個禮,抱著一盞兔子花燈和一個骨灰盒,滿是滄桑地開口“杜大人,衍之,就送到這兒吧。”
杜蘅留下了阿杏生前的一件外衣,火化後埋在了京中杜家的墳地,她舉著火把,火光照亮了她與蘇子衍的臉,又燒了一盞紙燈。
杜蘅雙手合十為阿杏念經,我佛照見世間苦厄。
唯除不善,除不至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