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尚少穿的這樣。”小皇帝提著筆瞧她,似乎對她今日的裝束感到很新奇,想來也是她是個沉悶的性子,連帶著杜晉平日裡的衣衫都是棕色黑色居多,他探究地詢問“太傅可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喜事倒是有一樁,臣得了個寶貝,今日特地拿來給陛下瞧瞧。”杜蘅抬起頭,殿內彌漫著檀香的餘味,氣息深沉,直衝人的口鼻而來“來人,將拿東西抬上來。”
兩三個人匆匆抬上來一頂蓋著黑巾的盒子,這盒子隻是一般的黃花梨木盒子,平常看來是沒什麼稀奇的,唯有一把鎖引人注目,杜蘅從袖子裡拽出一隻掛著紅線的鑰匙,她從腕子上解開那紅線,雙手捧著鑰匙奉上。
皇帝也被她這個神秘的樣子勾起了意味,對準盒子上那把鎖,“哢嚓”一聲,鎖就開了,杜蘅踱著步把鎖子拿開,伸手抬開盒子的蓋子,一柄波光粼粼的寶劍儘現眼前,杜蘅笑起來“這柄劍曾在臥佛寺中供奉多年,據說還有隱隱佛光繚繞,道人心慈在機緣巧合之下贈予了我家一個得了癔症的妹子,希望能代替我佛庇佑她,如今妹子已成人,家中老人都明白這劍的寶貴,讓臣代交給陛下,已彰杜家之忠心,也盼望能為陛下儘犬馬之力。”
“好好。”皇帝提起劍柄,陽光照在劍麵上,照晃了皇帝的眼,幼時他最是喜愛這些稀罕的玩意兒,隻可惜他不得寵,他想要的大多是要不成的。
杜蘅撲通一聲跪下,她開口道“微臣想替她求陛下個恩典。”
“你隻管說就是了。”皇帝收好了劍,垂了手站在她麵前。
“微臣家的這個妹子自小便是有病的,念著姚大人救了她一次,便恨不得將心掏給了姚大人,姚大人也是個心腸好的,願意顧著她,微臣鬥膽請求皇上一道旨意,全了他二人這對苦命鴛鴦。”檀香氣味原是清寧宜人,此刻嗅在鼻中,隻覺得沉悶悶的,幾乎要熏落了眼淚。杜蘅忙扣了一個響頭。
皇帝虛扶她一把,隻說了一聲“準了,太傅尚未用過午膳,今日便留在朕身邊用吧,朕對《尚書》還有好些不明白的。”皇帝坐在榻前的紫檀椅上,宮人如流水般的進出,擺上了一道燕窩煨紅棗。
“這燕窩雖好,卻與這紅棗不是很相配,紅棗鄙陋,而燕窩難得。”皇帝看人試了毒,將湯匙舀進了糖水中。
“臣卻覺得,這道菜彆出心思,雪白的燕窩,縷縷分明,而這紅棗也煮的糯軟,即可添了一絲甜味,也順了陰陽相和的道理。”杜蘅對上皇帝的眼,打量著他的神色,緩緩開口“正是燕窩名貴,所以才用這易得之物來調劑口味,既可解了燕窩那股子刺鼻的蛋白香,又可於舌尖留下回甘,萬物生皆有存活的道理,相輔相成,互相調和。”
“朕聽了太傅的話,倒想多嘗嘗這道燕窩了。”皇帝已吃了兩口,又將湯匙遞了出去,杜蘅本想勸阻一句食不過三,方潤匆匆地跪了進來。
皇帝隻覺得掃了興致,草草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起來,眼底分明隱隱含了一分怒氣“可是皇額娘有什麼事?”
“正是了,皇上可真神機妙算。”方潤拿袖子擦了擦汗,從懷裡掏出了太後的令牌呈上去“太後娘娘吩咐道,皇上正值壯年,怎奈宮中缺著妃嬪,皇儲之事一直沒個下落,太後娘娘心儀的正是杜太傅家的表妹,怎奈她是個身體不康健的,叫奴才來問問皇上是否要見見,正好杜太傅也在宮中,萬事也明了。”
皇帝沉了心,太後是如何得知杜蘅今日進了宮,哪怕是有守衛稟報,又怎麼恰好掐著午膳的時候來了。
“哦?皇額娘還真是傳的巧,朕今日剛為杜家表妹與姚大人賜了一段姻緣。”皇帝麵上仍是笑臉,隻覺內心沉悶凝滯不已。
“這並不打緊,太後已料想到皇上宅心仁厚,隻要是能為皇家開枝散葉,都是好的,特地派奴才帶了些畫像來供皇上挑選,杜大人也可幫著相看相看。”方潤擊掌兩下,又有四五個人窸窸窣窣地抬著畫像進來,放眼過去竟有幾百份有餘,地上鋪的毯子極其厚重,來人的衣袍與毯子發出些摩擦的聲音也蓋住了腳步聲。
皇帝冷冷道“既然皇額娘已經做了安排,那朕與太傅這午膳也不便用了,方公公傳了話有賞,來呀,將這飯菜撤了,這燕窩名貴就賜給方公公保養身體,來日為皇額娘好好效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