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再次醒來已經是個彆的地方,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換過,她細細地打量著屋中的布局擺設,沒有什麼名貴的花瓶器皿,衣服的料子也是最劣質的布匹,甚至還有些油滴在胸口處洗不去,袖子也掉了顏色,她隻記得勸說完錦州知州後,自己便扶著廊柱向前走著,再後來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從窗戶裡竄進一個男子來,看著是十五六七歲的模樣,他拿著彈弓,有些痞裡痞氣地對杜蘅說:“你醒了啊。”
“這是哪裡?是你帶我回來的?”杜蘅的頭發被用頭巾束起素麵朝天,唇色淺淡。
那小兒說話也不算客氣,拿著彈弓對她比劃了比劃,坐在他身邊拿起了個蘋果在衣角上蹭了蹭:“你這麼多問題,叫小爺我回答哪一個啊,是小爺我救了你,還不感激涕零,叫我幾聲爺爺說些好話來聽聽。”
杜蘅緊蹙著眉,微微垂著眼,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也不回他的話,突然覺得額角一痛,這個小兒拿了一些個鬆子惡劣地笑著,杜蘅裹著棉被往後退了退,她纖細單薄的身子忍不住瑟縮一下。
“王小凡,可真了不得你了。”門忽然被推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一個用粉布頭巾裹著頭的女人進來了,看起來有三十歲多的樣子,她眼角處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傷口早已落了疤,但這疤痕卻是無法消去了,新肉長在疤痕上,猙獰又可怕。她手裡拿了根長長的棍子,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
王小凡嚇得跳到了炕上,又跳到了桌子上,四處躲閃著女人的鞭打,鼻尖一點紅看起來十分委屈他又是求饒又是叫囂:“娘,娘,我不敢了,隻是是他們害死了大當家,我怎麼能不出這口惡氣。”
杜蘅心下了然,這定是猛虎寨了。
女人把棍子撇了,把王小凡趕了出去,坐在炕沿上,拉了杜蘅的手說話:“大妹子,真是對不住啊,我這兒子不懂事,把你帶到了這兒來,他在寨子裡也是猴似的,除了我之外誰也不怕的。”
杜蘅眉目間恭順,不含半分攻擊性,她說:“稚子年幼,不怪他。”
女人摸摸杜蘅的頭發,她話裡話外還是在維護自己的兒子,也沒有把她送回去的意思,杜蘅捶捶腰,結果女人遞過來的一副手套,是蓬草和著棉絮做的,她的手不算嬌嫩,卻也被劃出了幾道紅痕,杜蘅沉默一會兒,問道:“不知怎麼稱呼您?”
“這寨子裡現下沒個做主的人,就由我代勞了,大家夥兒都叫我王嬸,您是金尊玉貴的,叫我小王就行。”王嬸打量著杜蘅,燈火下她的麵容溫柔而清雅,是人都很難想到她是捉匪特使,王嬸幾次的欲言又止。
“使不得,您比我大上許多,那我也隨著寨子裡的人叫您一聲王嬸。”杜蘅露出一個笑,放緩了聲音:“王嬸,有什麼話,您就說吧,我就在這兒,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王嬸閉上眼,淚水撲朔地淌了下來,臉色呈現灰白色,緩緩跪倒她腳下:“我求姑娘救命,求姑娘救命啊,這附近的有許多山頭,唯我們猛虎寨人手最多地方也最好,,各個山頭虎視眈眈,大當家也一直撐著,庇護著寨子裡的老幼婦孺,不然我們早就見了閻王爺了,如今城裡傳來了消息說是大當家去了,這滿寨的人可怎麼活喲,我一個婦人哪裡撐得住,隻要其他山頭來一次,我們這就算垮了啊。”
杜蘅垂著眼看她,目光痛恨又惋惜:“王嬸,你也是做母親的,自然懂得天下千千萬萬母親的心思,大當家曾入城殺掉數十人,其中不乏老幼婦孺,他們難道是天生天養,沒有母親的麼?既種惡因,便該品嘗惡果,你這山頭上也不乏青年才俊,下山去闖蕩闖蕩,總好過靠山吃山。”
王嬸仍舊閉著眼,看起來對她的提議十分掙紮,她曉得在這山上是沒有什麼前途的,可他的男人正是葬送在了這大山之中,她也不會做什麼活計,更彆提養活兒子了,下了山沒了吃食,又曾做過土匪這一條,山下的人一口一個吐沫已經淹死她了。
杜蘅看出她心中的顧慮,冷下臉來繼續勸著:“王嬸,小凡看樣子已有十歲了,我家中有一兄弟,也是這樣差不多的年齡,如今他已入了宮伴讀,京中更有許多比小凡還小的孩子,也是貧苦的讓人心疼,可會做的會說的卻比小凡多上許多,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他做做打算啊。”
王嬸聽了她這話,眼睛不住的撲閃,她下了極大的決心,咬著牙說道:“姑娘,我聽你的,這寨中還有許多和小凡一般大的孩子,不知你是否能也為他們找條生路。”
杜蘅允了她的話,隻說讓她引著自己見見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