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裡,山峰更顯料峭,暖香散在車室內,頗有些熏人。如意搓了搓手,剝開一個烤得又熱有燙的紅薯遞給杜蘅,她捏了捏耳朵,鼻尖也是一點紅。
杜蘅眨了眨眼,掀開車簾往外邊望了望,天色灰蒙,一眼看不到曙光,兩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走在隊列前頭,杜蘅咳了兩聲,擦了擦嘴,她向前吆喝了一句問道:“離最近的驛站還有多遠,若是還遠,便在這兒歇息了吧,明日再趕路。”
蘇子衍的鬥篷被蕭瑟的北風吹開,連日的趕路已經讓這一隊人有些疲憊了,風塵仆仆的侍者身上都掛了許多風霜,他看了看姚頌,他也是帶著些青色的胡茬死死勒住了韁繩,蘇子衍抬了抬手,整個隊列都停下來,他從車後的大箱子裡拿出許多乾糧,遞到車駕裡:“這一路顛簸,你們也受驚了,吃點熱乎的暖暖。”
“謝謝大人。”如意搶了一句說道,她的眼中滿是對食物的渴望,呼吸都頓了頓。杜蘅笑了笑,給她留下了兩個餅子,捧上東西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她把懷裡的東西全部給了距她最近最為年輕的一個侍者。
“大家都吃了,我再去吃。”杜蘅走到蘇子衍身旁,與他一起給眾人分發乾糧,她笑意不變,看著他:“我一個女子,吃不吃都沒什麼要緊的,再者明日總能到驛站了,不急於一時。”
蘇子衍往後站了站擋了些風,他雖然有些不讚同,卻也明白她說的是實話,在這等環境下,男子保存體力才能繼續向前走,他抬眼打量著杜蘅的神色,她的唇還是蒼白無力,寬慰她道:“你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如意透過窗戶看見車外二人的動作,嘴裡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她吞咽的很慢,既對二人的默契溫情感到震驚又有些難為情,她留下一個黑米的餅子用布包好。
“大人,奴婢留了一個餅子給您。”如意也跟著下了車,四周都是蹲坐著啃食乾糧的五大三粗的男子,看上去有些凶神惡煞的,如意呼吸頓了頓,壓下胸中洶湧的恐懼,挪到了杜蘅身旁。
姚頌嘴邊還留著些殘渣,看到這小丫頭如此忠心,灌了一大口水調笑道:“你家大人可不用你想著,可有人替她想著呢。”說罷,姚頌玩味地用手肘碰碰蘇子衍的胳膊,看三人都是紅了臉,這主子容易臉紅,下麵的也是個容易羞臊的,他接著說道:“你這樣忠心,乾脆和你家大人一同嫁到相府中罷了。”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不對起來,蘇子衍重重地嗬斥一聲,麵容由剛才的溫潤變為如寒冰一樣的堅硬冰冷。
如意急忙跪下,像是要哭似的:“姚大人抬舉奴婢了,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是從不敢肖想蘇大人的,能伺候杜大人一場已經是奴婢的福氣了。”
杜蘅抬眼看著姚頌,明眸長睫,笑意卻未達眼底,她扶起如意,說道:“如意這樣乖巧,我自然是舍不得的,隻是她的身契和籍契都在那宮裡邊押著,就是咱們想做主也做不得,如意總歸還是要回去的。”
如意脊背上都隱隱附上了一層薄薄的汗,鋒利而尖銳的冷意在四肢蔓延開來,杜蘅並沒有救下她的意思,還要讓她回到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裡去,她感到一陣反胃,就好似這些日子都不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