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洧吟心中又是驚又怕，何老翻了個身，他轉過臉，露出幾日未刮得青青的胡渣，又因著吃的全是上好的滋補之物，一張臉上油光夾雜著胡茬，顯得整個人不像個讀書人反而好似一個大官了，他沒了大礙，已經悄然睡去，嘴裡呢喃著：“酒，我要喝酒，酒，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啊。”
趙洧吟眼中不可抑製地漫上淚光，酸澀之味亦從腔子裡慢慢湧上了喉頭，她用儘全身的力氣讓自己不至於倒下，昨日姚頌的家書到了，問了問府中的大致情況，多是問她與孩子如何，她真是太想念姚頌了，她的夫君她的天地。
流鶯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定是受了驚嚇，低低道：“夫人不必驚慌，已經無事了，人都是吃五穀雜糧的，老了便更容易有些小病小痛，以後再嚴加看管就是了，萬不可因此傷了身子。”
“流鶯，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趙洧吟想要痛苦一場，她不哭這府中事物的繁瑣，也不哭無人照料依靠的心酸，隻哭自己的命，她想到自己的胞弟，也不知他在那邊好不好，轉眼間眼前又浮現一張女人的臉，趙洧吟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喃喃道：“若是她就此死了該多好。”
流鶯忙拍拍門框，“呸呸呸”了幾聲，她摻著趙洧吟進屋坐下，把一圈的人都打發出去才道：“夫人，流鶯知道您心裡苦，可這話是千不該萬不該地說，這畢竟是大人的老師。”
趙洧吟就這樣好生伺候了何老十幾日，不再說什麼，心中苦悶的時候就做做針線活，摸摸自己的肚子。
“混賬。”張家的人跑死了兩匹馬把張瑞權的短訊帶回了京中，上麵的血跡已經乾涸，有些字已經模糊不清，太後撐著頭，她總是夢魘，昨夜夢見張瑞權滿頭鮮血地向她辭行，半夜裡醒來就再沒有睡著，此刻看了信箋，心中的怒火更是不可知：“去，去禦書房，把皇帝找來，叫他把他們都叫回來，哀家不信他們還能有通天的能耐不成。”
齊姑姑的手指撫在太後發髻之上，太後的發尾上簪著一顆墨綠的玉髓珠子並一顆鏤空赤金珠。她輕輕揉捏太後的鬢角，試圖緩解她的疼痛與焦慮，然而，不知怎的，太後隻覺得太後那明亮的金色也變得烏沉沉的，讓人心頭發墜。
“等等，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留情麵了，拿紙來。”太後陰惻惻地笑著，她的手心有黏膩的微涼汗珠，她悄然緊握齊姑姑的手，低聲在她耳邊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將功成萬骨枯，要想成大事，必然定要有所犧牲。”
趙洧吟正拿著虎頭帽仔細看，老虎的眼睛做的不好，本是可愛的，卻偏偏有兩三分驚恐的意味，何老有了精神頭，常常說要替這個孩子起個好名字。
“夫人，夫人，您快來看看吧。”流鶯起了個大早，想去市場上買一隻烏雞來燉湯，剛走到街上，就聽人說杜蘅一行人死在了北邊，滿街的人都帶著一層虛偽的麵具，有幾個人甚至裝模作樣的寬慰她叫她給夫人帶話，流鶯把菜籃子都丟了，把人好好教訓了一番，回來卻看見宮裡來了人，帶的信箋正是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