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夜裡忽然想起和蘇子衍、杜蘅一同去往北部的還有一個姚頌,大抵是他的官職小,皇帝對他連半點印象都沒有,他隨手扯了一個奏折“這個姚頌是什麼人?怎麼母後偏偏點了他與蘇大人杜大人一同去北邊怕?朕怎麼沒什麼印象?”
“皇上沒什麼印象也是應該的,奴才聽著這個名字也是很陌生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郎,倒是他的父親很有來頭,現今不當差了,躲到了山上的莊子上去躲清淨,這府中的事是一律不管了。”小德子奉上一杯熱茶,他空有一個能記東西的好本事,卻不識得什麼字。
熱茶散氣嫋嫋,還有些菊花瓣在裡麵飄著,皇上點了點紅木的桌椅,小德子見狀把熱茶放在上邊,退了退,皇帝溫和地道:“那就升為戶部的尚書吧,也算是全了他妻兒這些日子在宮中的擔驚受怕了。”
姚家那邊第二日才得了旨意,還是杜蘅來親自下的,一家人都喜氣洋洋得,唯有趙洧吟一人不高興,姚頌當她是因為那日的火沒緩過神來,一個人去了前廳。
趙洧吟也並非不歡喜,她所心愛的人正堂堂正正地向上奮進想要為她們母子開辟一番天地,她也不用為兒子的前途費儘心思謀算。可是這分上進,是逼得姚頌要卷入前朝無休無止的鬥爭中了。這份上進,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她望著窗外的滿園冬色,心亂如麻。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姚頌再見到杜蘅須得刻意裝出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姚府的下人盼著姚頌高升這一日,也等了很久了, 眾人眼中俱是淚光,杜蘅含笑道:“今兒是好日子,哭什麼呢。”又看著姚頌道:“如今你出息了,可要好生當著差。你正值壯年,如今皇上看到了你的才能與聰慧,做一番作為,整個人可有一番用武之地了。”
趙洧吟把流鶯趕了出來,想要在屋中自己靜靜,流鶯聽了這個消息也是滿臉喜色,興奮的臉都紅了,喜極而泣道:“大人總算是熬出頭了。”
“你懂什麼,你來這府裡的時日短,不明白,大人也是近兩年才有了這個心,再早些年,是不樂意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呢。”下人不懂流鶯的興奮完完全全超乎了一個下人應有的興奮,她們隻高興於自己每月的例錢又可以多些了。
“多謝杜大人。”姚頌向她淺淺屈了屈腿。
杜蘅笑著,下麵的人見她來了,連忙換了茶葉,等端上桌來,杜蘅瞧見更是歡喜“不必這般客氣,你家的侍者倒是好眼光,看來我是來的多了,竟然把我愛喝哪類的茶都給記住了。”
“你從前提過一嘴下人的事兒,我也是這兩日閒著無事,就把下麵的人都換了換,剩下的都是我爹娘留下的老人,用著也放心。”姚頌的身體和麵容上發現了一些蟄伏已久的東西,杜蘅隻覺得有了家室是不大一樣了。
“我與蘇大人在城門處清點往來的流民,你這個戶部尚書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不要一同去瞧瞧。”杜蘅的嘴張了張,她衝姚頌無聲地做一個口型,然後淺淺喝一口茶水,普洱茶的味道有著醇香的回味,淺嘗一會兒,才能體會其中滋味。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姚頌的聲音莎莎地,像是在磨什麼鐵器,他不動聲色地與杜蘅閒扯著話,回了家,整個人也有些放鬆起來,他笑道:“倒是衍之與你,又何必那樣生疏,我這連孩子都有了,你們間的事兒也沒個著落。”
杜蘅剛想開口叫他莫要胡說,流鶯就慌慌張張地闖進了屋子,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氛圍,她諾諾地應著:“奴婢聽了大人升了位置,又聽說杜大人來了,一時不知道準備些什麼吃食再好,一不留神就闖了進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姚頌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在杜蘅麵前失態也不算什麼大事,於是擺了擺手“今日中午,我要和杜大人、蘇大人去聚德樓好好喝上一杯,不必準備的過於隆重,為夫人備上一些清淡的送去她那兒,簡簡單單就好。”
“奴婢鬥膽請大人少喝一些,夫人這兩日精神頭都不大好,還需要您來撐著呢。”流鶯的聲音悶悶地,杜蘅將眼神釘在了這個侍女上,她想起趙洧吟入宮就是由這位婢子做伴。
杜蘅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夫人剛出了月子,想來也想著食物的味道,不如午後去給夫人在街上買碗冰糖柿子回來,夫人倒會歡喜,聽說在宮中夫人也常念叨這個。”她看著流鶯,抿緊了唇,期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謝杜大人關心了,奴婢是夫人的貼身侍女,一直跟著夫人,倒沒聽過夫人想要吃這些糖水。”她不卑不亢地回話,姚頌看著杜蘅眼中的玩味越來越重,木然地斥責她退下。
杜蘅的眼中像是壓抑著某種情緒,有些風起雲湧,她催促著姚頌向外走,連兜帽都差點拉了下來,是寸心跟著她出來。
“我夫人確實是對糖水不感興趣,在懷上涵兒之前就不太愛吃,也就三個月時愛吃了那麼一陣,後來就再也不碰了,你這謊話編的屬實不好。”姚頌看著杜蘅從府中出來就不太好的神色,補充著剛才流鶯的話,她對杜蘅隱隱有不敬之像。
“謊言動不動聽不要緊,好用就是一等一,你家這個侍女是從哪來的,我怎麼記著走之前還沒有呢?”杜蘅側一側臉,隔著馬車,杜蘅一向清朗的聲音有些細細地柔柔地啞,她向左挪了挪,將耳朵貼在車壁上,好像這樣就能聽得更加清楚。
姚頌微微遲疑,不明白杜蘅的用意,也順著她的話“你記對了,這個丫頭確實是在咱們走後來得,是我夫人見百花樓前有變賣丫頭的,瞧著可憐,你也清楚,我夫人出身不好,見不得這樣,就這樣把她帶回了府中,一直做我夫人的貼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