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午睡剛起,隻覺得身上乏力的很,齊姑姑在一旁梳妝,底下的都是些沒頭沒臉的小宮女,齊姑姑一邊梳頭一邊打量四周“這話可說不得,娘娘萬萬不可再說了,傳出去,是要掉腦袋的。”
“哀家有什麼可怕的,皇帝連孔孟都聽不進去,還能聽得哀家的話嗎。”太後微眯了雙眼,蓄起一絲銳利的光芒“皇後也是幾日不來看哀家了,真是愚蠢,竟然被寵愛衝昏了頭腦,麵子和裡子都分不清楚了。”太後抻了抻腰身,這兩日睡著的世間越來越零散,都是些白日裡頭找這個時間就睡了。
齊姑姑低眉順目道:“皇後娘娘也是年輕,聽不懂這些道理,等她再大些,自然就明白太後娘娘的好了,今日奴婢去太醫院為您拿藥時,發現皇後娘娘的坐胎藥正配著,奴婢心裡清楚皇上對咱們張家的提防,難不成皇後娘娘已經有孕了?特意拿了些藥渣來給您看看。”
太後不以為意,拿了藥渣湊到鼻子旁邊嗅了嗅,複而撒了手。“皇帝怎麼肯讓皇後有孕,這麼輕鬆順了哥哥的心意,這藥你當是什麼好藥,叫人把這些東西拿出宮去,好好盤問一番。”
齊姑姑用帕子把藥渣包的整整齊齊,塞到了懷裡“那太後娘娘是打算用麗妃娘娘了?”抬頭看見太後神色,看她似喜非喜,似笑非笑。她猛然跪下“奴才逾越,請太後娘娘恕罪。”
太後嗤地一笑“你跟了哀家多少年了,這個道理怎麼還看不明白,爭權奪利?富察皇上現在膝下無子,誰生下了嫡子,便是最最要緊的,哀家現在就是皇帝的母親,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皇帝他就算再不喜哀家,也不得不做麵子功夫,皇後看不明白,若是還需要哀家去爭個頭破血流,那才是個笑話。這宮裡的女人都呆了太久,爾虞我詐早就入了她們的骨子,成日與皇室的女人們勾心鬥角,自然便認為什麼都得去爭。皇後自己看不明白,還以為是張家那樣簡單的人家,事實真是如此麼?這宮中,再翻了天,也越不過皇帝去,這所有一切,就屬於皇帝,這是早就注定的事,哀家隻要安安穩穩做這個太後即可。”
齊姑姑瞪大眼,看著她嘴角的笑,一時之間陷入了極度的震驚。
太後沉吟片刻,才下定決心般頷首道:“自然了。要用就得用這樣狡猾如狐的人,要隻單純可愛的白兔來做什麼?養著好玩兒麼?皇後是美豔絕倫,又有才學,哥哥把她教的如花朵一般,可惜身陷情字不能自拔,一把火把自己燒死了。這樣的人,以後落了旁人的算計也隻怕不自知。所以麗妃是個可以用的人,就算她如此蠢笨,哀家看中的就是她沒有個身世背景,就算有又能如何,還不是乖乖靠了哀家,鍛煉鍛煉總是個可用之人。”
齊姑姑心悅誠服:“太後心胸有萬全之策,奴婢遠遠不及。不過以奴婢愚見,要麗妃娘娘得寵隻怕也不難,可隆寵並不見得可以長久,她這張臉,可是與杜蘅相似的,這正主回來了,又與皇上朝夕相處,會不會發生些什麼?”
太後閒閒地拔著紐子上墜下的瑪瑙鬆石塔墜兒,斷然道:“公道於麗妃而言也無關緊要了,不必理會也罷。就是因為她有幾分與杜蘅相像的臉,皇帝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皇帝自己並不清楚,左右皇帝是要臉麵的人,皇帝這事你知我知他自己不知,外人更不知了,杜蘅與蘇子衍你以為就是清清白白的麼,這些個孩子就是在“情”這個字上犯了糊塗,皇帝得不到,有個仿的也是好的。”
小六子弓著腰進了殿,太後似乎是看到了他的好,日子越長,他的位分卻越來越高。“稟告太後,麗妃來了。”
太後整了整神色,又換上了一副慈愛的表情,麗妃俯下身體,讓自己看起來像一隻無路可去的小獸,楚楚動人,也可憐的緊“求太後娘娘垂憐,求太後娘娘垂憐。”
太後伸手拔下發髻後的銀簪子在手上拿的繡品中比劃,他看上去很是驚訝“發生了什麼事,你這樣慌裡慌張的。”她把銀簪子和繡品一並放到托盤中,黑色夾雜著花白的發絲散下來,在日光下有些發亮。
“皇後,皇後在禦書房隨駕,臣妾就在外等候,皇上已有許多日不來看臣妾,皇後娘娘卻斥責臣妾不懂情理,臣妾把皇上當做夫君對待,難道臣妾見一見自己的夫君也不成嗎。”麗妃十分謙恭,幾乎如卑微的塵芥俯首與太後足下。
“皇後能有什麼本事,難不成她比你多兩隻眼睛,不過是比你多用心罷了。”太後抬起她的臉,俯視著她,笑意清冷而透徹,如雪上月光清寒“你最大的優勢就是這張臉,這是皇後怎麼也比不上的,你天天在自己宮裡鬨騰,有哪個男人能喜歡,學著溫順些,平日裡沒什麼事做,就讀讀書,皇帝就愛讀書的。”
“可臣妾現在見不著皇上,臣妾縱有十八般武藝也施展不出啊。麗妃謙恭地將自己的身體俯到太後的足邊,幾乎將額頭磕在她雪青色掐金滿繡竹蝶紋落珠軟底鞋的鞋尖,他祈求地看著太後,頗像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
片刻的沉吟,靜寂得能聽見窗外風聲悠悠的聲音。太後又拿起了繡品,漫不經心道:“好了,哀家明白你的心意了,皇帝這幾日繁忙於正事,你見不到再正常不過,把你的衣裳和妝容都換的清淡些,多替皇帝分分憂,解解難,還有什麼見不到的,彆隻讓皇帝見到你耀武揚威的一麵。”
麗妃眼底迸發出閃亮的喜色,心悅誠服地再度拜倒:“臣妾謝過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