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常山(2 / 2)

權相的傾城娘子 遲也 5124 字 9個月前

“要是知道是你,我定然不會錯過那麼多年。”蘇子衍摸摸杜蘅臉上的勒痕,他從櫃子中拿出一張新的,繞到杜蘅的身後,兩個細長的手指在口巾繞呀繞。

姚頌正在對著死去的老爺子的屋子熏艾草,“艾葉,味苦,微溫,無毒。主灸百病,可作煎,止下痢,吐血,下部慝瘡,婦人漏血,利陰氣,生肌肉,避風寒,使人有子。”,艾草更是去毒的一把好手。姚頌有些咳嗽,他困倦地好像上眼皮與下眼皮打架,聽見有誰喊了一嗓子,才精神過來。

“這宮中的人就是不好惹啊,我說兄弟,那沒跟的東西最是記仇,你惹他們做什麼。”

“我哪裡有,要不是太後娘娘要把經書送去寶華寺,我哪能見到他們呀,今天太陽落山前就回來了,還不許我通報,欸,男人難啊。”

姚頌聽見“太後娘娘”四個字,立刻激靈了過來,手中的艾草被聚成長條,儼然都快要把一處給燒著了,他撲了撲,心中有些害怕,一時間把幾人說的話拋在了腦後。

永春街也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街道,這條街裡多事賣米賣麵的商鋪,繁華得很,除了司珍坊那一條街,人們提起來的就是這條了。這麼晚過來,街上早已沒了人。

馬車走的慢,杜蘅與蘇子衍挨家挨戶地看著門牌,終於找到了一不顯眼的醫館,醫館上還掛著個艾草的荷包,那荷包以細銀絲累累綴起喜鵲十二隻,每一隻都活靈活現,眼睛更是用藥材點綴,以綠鬆石琢成蝴蝶模樣,內側鑲銀,陰刻梅花十九朵,朵朵如生。

杜蘅先是敲了敲門,她把耳朵貼在木門上,以求聽見裡麵的聲音“有人麼,還有人在麼,我這裡有一樁急事要見許大夫,救命的大事呀,有沒有人在。”杜蘅敲著門栓,蘇子衍讓她往後退了退,眼見就要砸門。

隻見一個布衣男子緩緩開了門,他臉上如幽深的潭水一般,毫無生趣,他把門大開,也不讓二人進來,“哦”了一聲,聲音帶著冷意“你們二人有什麼事,要是拿藥問診就進來,其他的事恕我概不遠送。”許大夫是個有骨氣的,門也不關,自己就進了藥堂。

杜蘅與蘇子衍麵麵相覷,還是踏進了許大夫的門檻,杜蘅坐在椅子上“許大夫,您是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我們想請您一同與我們去治疫病,至於報酬,無論是財還是地位,您都可以說,您說的出,我們就做得到。”

杜蘅與蘇子衍仍然掩著麵,許大夫把爐子裡的火生的更旺些,又往爐子裡加了些木柴,他不屑道“我許某人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為人差遣,一生所願不過是雲遊四方,兩位大人沒彆的事就還是另請高明吧,某做不到。”許大夫動不動就要趕人的態度,堵的杜蘅啞口無言。

“許大夫還是考慮考慮吧,您的名聲在外頭還是響當當的,今日是我們二人來找您,我們能找得到您帶我住處,那些手更長的人自然也能,您心裡頭一定是明白的吧,今日我們二人是好相與的。”蘇子衍的話裡帶了些威脅,藥堂中彌漫著一股藥材的味道,不刺鼻卻有些涼意,聞起來提神醒腦。

許大夫侍弄著花草,對他的威脅更是不屑一顧“大人威脅人的能力倒是令某佩服,那就等到那時候,讓某看看都是些什麼手段,某期待著。”

杜蘅攔住蘇子衍“許大夫,我們是誠心誠意來請您,這樣百般懇求,隻為您能出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您的先人一樣救了京城,救了百姓,剛才多有冒犯,還請您見諒,請您考慮考慮我們吧。”杜蘅的話誠懇,許大夫若有所思地把一簸萁混在一起的豆子塞到她懷中。

“你若能夠在明日天亮之前,把紅豆和綠豆分開,我便隨你們回去。”說罷,許大夫步下匆匆,轉入屋中。身後兩扇門子相合,發出沉悶悠長的聲音,似將一副綿軟心腸,狠狠夾斷。

已經是子時,許大夫突然夢見了自己小時候,杜蘅二人來得不錯,當時正是他的爺爺出麵阻止了疫病,卻也讓許多人枉死,最後被多戶人家堵在家門口咒罵,爺爺受不了這個屈辱,心一橫在房梁上吊死了。

許大冒出了些冷汗,他看見外麵的燈還亮著,本來想找個理由把兩個人打發走,卻不成想二人把他的話當了真,他披上外衫,提著油燈走了出去。外麵的蠟燭快要燃燒儘了,杜蘅與蘇子衍兩個人費力地蹲在地上撿著豆子。

“值得嗎?”春夜幽涼,冷冽如秋。蠟燭焰火搖曳,牽得許大夫身影幽長,漫成孤請一道。冬日的火盆早已撤去,涼意漸漸迫近,逼入骨髄。他穿著青素襯衣,不覺生寒,伸開雙臂,緊緊箍住的,難有自己。他喃喃地問,似乎是在問杜蘅與蘇子衍,又好像在問自己。

杜蘅未起身,仍然撿著豆子“值得嗎,我也不知道,或許沒有值不值得,隻有情不情願,百姓安居樂業,皇上政治清明,一切就都值得。”她目光勝過冬日裡的星火,照亮了人,也讓人心中發酸發脹“許大夫去屋內等著吧,外麵涼,這豆子就快要撿完了。”杜蘅的口巾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了桌上,她一抬頭,才能看到臉上是什麼樣的疲態,許大夫大受震驚。

“大人,剛才撿豆子時,可看到一味彆的藥,那味藥叫做常山,我的小字也是常山。”聽到這兒,蘇子衍與杜蘅停下了手,二人起身,許大夫把油燈放到一旁,從簸萁裡拿出那味藥材“他就是我,我也是他,兩位大人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也應了,兩位大人不嫌棄,就去歇息歇息,明日早上咱們在做打算。”

許常山的嘴角掛著笑,爺爺我終究是要走你的老路,或許正如那位大人說的一切沒有值得不值得,隻有情願不情願,而我這次是要豁出命,也要保下城中的百姓,保住擁有的一切,這一切都值得。

許常山回了內房,靜靜地靠著炕沿,不知道怎麼的又睡著了,他再一次夢見了自己的爹,他的爹爹對他伸出了手,夢中的爹爹未再老去,或者說,他的心還年輕,相貌也不再重要。仍然是一身大夫的打扮,身上的藥材味擋也擋不住,性苦尖寒,卻又堅毅活著,不改初衷解百毒,這就是常山。是藥材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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