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衍此人,一向心高氣傲,脾氣稱不上很好。
姚頌一向看不上此人,他最喜好的還是叫上三五個好友去馬場中跑跑馬,不然就去花樓裡看看歌舞喝喝酒,卻耐不住自己的父母喜歡,先生喜歡,有一次聽見娘親誇讚蘇子衍之後,姚頌有些不服氣,他把手中寫字的筆扔到一旁“怎麼哪都是蘇子衍,你這樣喜歡他,你就去當他的娘親好了,反正我也沒有見過他的娘親。”
姚夫人一看姚頌撅著嘴,知道他心中不好受,拍了拍自己的嘴“這句話是娘親說錯了,娘親自然是最愛禮韞了。”她哄著姚頌,姚頌還是有些不悅。
姚頌其實也是個有學識的才子。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他學得很快、天賦很高,在所有兄弟姐妹中僅次於比他大一歲的表兄,姚家花了那麼多錢教授他學識和技藝,自然也是有成效的,尤其是去了何老的學莊上,姚頌滿心歡喜,覺得終於找到了能證明自己的方法,卻在高興地捧著自己寫的狀書給何老看到時候,看到了何老憐憫的眼神。
姚頌不久後在何老屋外偷聽到了何老對自己永遠不滿意的原因的原因。
“禮韞這孩子,努力有餘,卻聰明不足,若是沒有姚大人姚夫人給他創設的環境,在有能耐也到不了今天的見識,更彆說趕上衍之了。沒有天賦就算再怎麼努力也不行啊。”
原來他做得再好,他在努力,也比不上剛剛來學堂的蘇子衍,蘇子衍是聰明,一來就收到了所有夫子的喜愛,自己的努力在他麵前顯得無濟於事。
自那以後,知書懂禮、滿腹才氣的姚家小公子就變了。他不再一心撲在書畫上,也不再千方百計討父母和先生歡心。他隻願意結交一些不如自己的浪蕩子,隻願意和他們說話,每天在一起廝混,至於學堂,那就更不願意去了。
就在那一年,杜蘅入了學堂。
蘇子衍被從第一的寶座上拉了下來,姚頌對杜蘅很好奇,是什麼人能夠挫傷這位貴公子的銳氣,他討好的問著自己的母親“娘,我聽說我們學堂新來了一位杜姑娘,這杜姑娘是哪來的,誰家的孩子,怎麼他就能把蘇子衍從第一的寶座上拉下來呢?”姚頌烏黑的眼珠轉轉,看起來十分精明,他依靠著姚夫人的手臂,姚頌因為逃了何老的課,被父親打了一頓,如今正躺在家中鬼哭狼嚎,更彆提見到杜蘅了。
姚夫人看穿他的小心思,點了點他的鼻子“你可彆打歪主意,這位杜姑娘可是有來頭了,這是杜榮保的女兒,十分明禮,就連當今的天子也是見過的。”姚頌的娘心裡實際上是想著,這有什麼了不起呢,在她眼中沒有人能夠比得上她的孩子。
“娘親,你和父親說說唄,我這麼久不去學堂,夫子定然是想我了,我今個兒下午就能去,讓我去唄。”姚頌翻了個身,他想起那天的板子就趕到一陣疼痛,姚頌摸摸自己的屁股,有些心驚膽戰。
姚夫人為他蓋上了薄被子,手中的蒲扇搖了搖“好好好,小祖宗,娘為你說去,不過這次去了,你可要好好著,小心你爹又要打你的板子了。”一陣涼風襲來,讓姚頌的燥熱散了些。
姚頌看姚夫人走了,索性也不裝了,從箱子裡翻出兩顆拇指大小的圓溜溜的堅硬的珠子,他百無聊賴地躺在床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數著,希望晌午能夠趕快過去,自己早早回去。無端地,腦海中又出現了蘇子衍的臉,他撲了撲,真是晦氣。
姚頌在腦海中模擬著與杜蘅相見的場景,如果杜蘅與他一道,一起對付蘇子衍,那麼他就要告訴她“我是姚頌”,如果她不識抬舉,那麼他就用這兩科小珠子讓杜蘅見識見識他的厲害,想到這兒,姚頌不禁笑出了聲音。
姚頌就這麼數著,終於到了學堂。和他一起闖禍軍機處大人的孩子——韋名然,他身邊為了幾個小點的孩子,姚頌被關在府中,有一陣子不見他們了,剛想要上去打招呼,就看見韋名然拿著自己送他們的彈弓。
“你們可不知道,那姚家的孩子簡直是個傻子,我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我爹已經說過幾次了,不許我與這樣的人在一起廝混。”韋名然累著彈弓,用彈弓夾起來一塊小小的石子對著人就射了出去,正好打中一個孩子的胳膊,那孩子立刻哭了出來“哭什麼,你也想要像他一樣沒用嗎?我爹爹說了,他們家是不成氣候的,他自己更是,和他們在一起玩不過是我可憐他而已,是我心地好。”
姚頌聽了這話,如遭雷劈,他有些氣惱,他可以容忍彆人批評自己,甚至是戳著自己的脊梁骨來罵,但卻不能容忍彆人怒罵自己的父母,還有他可憐的自尊心。一顆珠子甩過來,珠子飛的極快,像是紅色的閃電,把在說閒話的附和著的幾個小子抽得趴在了地上,肩膀上留了道血口,韋名然也不能避免。
蘇子衍坐在走廊的儘頭,隻是像這邊望了望,連話都沒有說。姚頌冷冷地盯著韋名然“往我把你當成好友,你卻這樣帶著人編排我,既然我沒什麼前途,你也可憐我,那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憐。”姚頌想要過去撕打一番。
韋名然心中已經害怕了,他不是成心說姚頌,不過是想借著姚頌在這些小孩麵前立立威風,他硬著頭皮說道:“你也就是逞一時口舌之爭,你問問這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有哪家的父母該把孩子和你一起玩。”
有人小聲在下麵附和著,聲音都帶著顫抖“是啊,是啊,他說得對,我父母本來就不讓我和你在一起交往,你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姚頌怒極反笑,他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與韋名然打作一團,韋名然空有一身肥肉,卻是個繡花枕頭,什麼也比不過姚頌,隻能被動的挨打,姚頌拳拳到肉,不過一會兒韋名然臉上已經多了一個烏青。
這邊吵鬨的聲音引來了教書的夫子,何老今日起了個大早不在學堂之中,一樣莊重的上官學究,拿著戒尺過來了。
“是誰先動的手?”上官學究直接問了姚頌,在他心中,已經認定了是姚頌的錯,更何況他臉上是有些擦破皮的跡象,沒什麼大礙,看沒人說話,上官學究的氣壓越來越低“到底是怎麼回事,何老不在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亂子。”
“學究,學究。”韋名然躲到上官學究身後,他的臉龐又疼又腫,活像個豬頭“我們不過是吵了兩句嘴,可她竟然這樣不顧念同門之誼,對同門這樣拳打腳踢,學究一定要狠狠責罰他。”韋名然綠豆般的眼睛擠出兩滴眼淚,這場景看起來十分滑稽。
責罰?姚頌險些氣得笑了。這裡所有的人都把他當成多餘的,沒有人喜歡他,更沒有人肯聽他的話,他好歹也是朝廷官員的孩子,那他就要做一次徹底的紈絝,隻是同門間的打鬨而已,誰敢讓她償命?他又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窩囊?
姚頌氣得要瘋,下了決心,他就像隻充滿怒氣的獅子,也不再聽人勸,發瘋一般就要衝上去毆打韋名然,手腕卻被人抓住,姚頌猩紅著眼,他從來沒有怕過誰,死都不會對彆人低頭,蘇子衍拉上他的胳膊。
“彆把事情鬨大。”蘇子衍鬆開了他,小小年紀的臉上就有了不同尋常地鎮定,他一步一步地逼近,竟然讓暴怒之中的姚頌停了下來,上官學究看著自己得意的弟子,也端起了架勢,整個人都變了一個人態度,總之對著蘇子衍就是怎麼看都滿意,對著姚頌就是怎麼都不滿意了。
“上官學究好,學生一直在這附近溫書,對剛才的事也聽到許多。”蘇子衍指了指長廊的儘頭那本小小的藍皮竹簡,他神情仍然淡淡地,走近韋名然“你所說的,似乎與韋小爺沒有任何關係,但是我所看到的並不是如此,明明是韋小爺侮辱姚家父母在先,姚家父母乃是朝廷命官,我朝一向敬重文官,更沒有侮辱之先例。”
“更何況,為人子女者,應當以孝道為先,怎麼能對此坐視不管,學生私以為這是對同門的放任,也是對父母的不敬。”蘇子衍說的振振有詞,上官學究蹙著眉,他把蘇子衍當成寶貝疙瘩一樣去看著,希望不希望他摻合這趟渾水裡。
“衍之,真的看清楚了麼?”聽見上官學究這一句,蘇子衍和姚頌都是一愣,蘇子衍似乎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他錯愕地看著學究。
蘇子衍沉吟著“學生看清楚了,學生願意以身家性命來擔保,學生與姚頌並不熟識,不過是不願看人受到願望才橫插一腳,絕對不存在什麼偏袒的行為。”蘇子衍拉拉姚頌的衣角,希望他能為自己說兩句話,也讓他的佐證更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