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此時總算是明白為什麼當初穀雲翼會發出那樣一聲感慨。
看來，他有的時候說出口的話也不是漫天胡說，而是在這言詞的背後，曾有過一番心酸的經曆，才會有這般的感悟。
穀雲翼雙手背在身後，仰起頭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望著遠處的高山雪頂，長長的發出一聲歎息，整個人宛若是從記憶深處走出來一般，身披風霜、滿眼疲憊。
“小阿楚好奇以我的性格，斷然不是那種被人欺負了卻不知還手的無能之輩，你想不明白，曾經的我為什麼會落到那步田地？其實，這有什麼好想不明白的，時間會改變一切，經曆會改變一個人；如今的我凶名威震整個真耀國，幾乎每逢被人提起，不是嚇的渾身發抖，就是恨的咬牙切齒。阿楚，你認識的是現在的我，現在的我就算是北荒魔族的人想要動一動，都要先掂量掂量我的份量，更何況是尋常的普通人？但曾經的我不是這個樣子，以前住在帝都裡的我，也曾良善、曾憨傻、曾天真的相信、托付著自己的全部；可是，當真相來臨，當性命在命懸一線苦苦掙紮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天真善良，說到底那都是傻。傻乎乎的將一個隨時都想要殺了你的人當成是自己的至親之人，傻乎乎的將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都交到他的手裡，甚至在自己最無助無力的時候，還傻乎乎的去相信那個將你害到這般田地的惡人。以前我就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在初次聽聞這句話的時候，我還笑呢；覺得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般憨傻的人，可直到有一天，我讓自己變成了一個這樣的人。”
葉楚看見了穀雲翼眼底的痛色和陰鬱，立刻就明白他話中所提的人是誰：“你說的那個被你信錯的人是不是就是現在曹家的族長，曹爽？”
穀雲翼用眼尾掃了下葉楚，嘴角勾出邪魅的笑：“我的小阿楚就是聰明，這麼快就揪出了我這輩子最大的仇敵。”
說到這裡，穀雲翼的聲音一沉，幾乎是將那個名字在**裡咬碎了，再從嗓子眼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道：“曹爽？！曹、爽！本尊這一生都不會將這個名字忘記，因為是他，造就的現在讓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密宗宗主穀雲翼。”
葉楚眯著眼睛看向穀雲翼：“你要是真的很恨這個人，為什麼還讓他活到現在？你這個人恩怨分明，眼睛裡是容不得沙子的，若是此人對你來說真的有深仇大恨，就算麵前有千山阻隔，恐怕也不會擋住你想要殺他的決心。”
穀雲翼道：“小阿楚，當初你在晉城為你的父親報仇血恨的時候，你是怎樣對待你的仇家的？”
葉楚蹙緊眉：“好端端的，你為什麼又提起我的過往？過去的事情對我來說並沒有多愉快，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是不願意時不時地被他人和自己提起來的。”
聽見葉楚這麼講，穀雲翼立刻做出一個捂住**的動作，然後衝著葉楚眨了眨眼睛之後，說：“情緒有些激動了，卻是忘記顧及你的心情，小阿楚可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葉楚發出一聲輕哼，並不多言。
倒是穀雲翼，在看見她露出的隱隱不悅的表情時，勾著嘴角繼續說道：“小阿楚自己不願意多提，那我就捎帶著提上一嘴。當初你在為你父親正名、為你母親報仇的時候，你選擇的是將那些被你恨之入骨的仇人近乎滅族，那幾天的晉城，聽說但凡是有人提起你的名字都會聞風喪膽、小心翼翼，生怕隔牆有耳，讓你這個殺人如麻的小丫頭給拔掉了**。”
葉楚忍俊不禁，接過穀雲翼的話，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又不是逢人就下殺手的凶徒，死在我銀電之下的人全部都是罪有應得的罪人，我承認我曾在晉城攪得血雨腥風，但我敢保證，我的銀電不會對無辜之人出手，更不會無端殺害可憐清白的善良之人。”
穀雲翼知道葉楚是有些誤會自己了，便同她道：“我之所以提起晉城的事，不是在批評你的行為，而是在鄙視你的做法。小阿楚，你可知道，想要懲罰一個人不是了解了他的性命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而是要讓這個人好好地活著、尊貴無比的活著，但又在他的頭上懸一把刀，時刻提醒著他，他的性命隨時都有可能會失去。”
葉楚立刻就明白了穀雲翼對曹爽的做法，道：“你不要他的性命不是你手下留情，而是你在折磨他？慢慢的、一日接著一日的折磨他？”
穀雲翼臉上的笑容綻放的越來越明媚，就像是想到了一件對他來說十分有趣的事，整個人光是想一想，都覺得開心極了：“老祖宗，阿楚，你們可能不知道，我曹家跟帝都那其他六大家族有些不太一樣，帝都七大古老家族紮根在真耀國近千年，經過千年繁衍，子嗣何其多；別說是旁支了，恐怕就連嫡係都會有不少出眾的弟子。可我曹家偏偏不一樣，也不知是我曹家多年來深陷內鬥，還是我曹家的祖上真的做過什麼虧心的事；這近千年來，曹家的嫡係一脈一直都是子嗣稀薄；尤其是傳到我祖父這一代，更是隻剩下一根獨苗，祖父生前隻有我父親一個兒子，自然對父親要溺愛許多，但也正是這份溺愛，將這曹家唯一的正統弟子生生的給毀了。”
“看著我那不爭氣的父親，曹家旁支多少人都在蠢蠢欲動，但又有多少人是隻是有賊心沒賊膽的，但是，在眾人之中，偏偏他曹爽就是膽大。明明自己的資質算不上最頂尖，但他的野心卻是曹家眾多弟子之中最可怕的那一個。要不是那無法填滿的欲壑，他又怎麼可能擊敗所有人，最終坐上曹家族長的位置，成了那笑到最後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