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輕手輕腳放下水盆,一轉頭,與她視線對上:“大小姐醒啦!”
緊接蕭長宴走了進來,視線垂在她麵上,溫熱的掌在她額上覆了一瞬:“不燒了,起來進宮,再晚趕上晌午飯了。”
穆九歌爬起身,烏發傾墨撒了一背,有幾縷鑽進她微亂的領口,順著她因瘦而過於骨感的鎖骨,隱入一片細膩雪色裡。
蕭長宴撇過眼,見她毫無察覺地看著腳裸問:“雪停了嗎?”
“......出太陽了。”氛圍和諧的怪異,蕭長宴心底又生出幾分被勾的不適,特地轉過頭來盯她,語氣微硬:“疼?”
“還好。”她大約怕冷,裹著被子沒什麼精氣神地往床邊挪。
蕭長宴瞧她烏龜似的發懶,眉心跳了下,唇角微動,卻終是什麼都沒說。
見蕭長宴負著手,昂頭挺胸,氣魄比進來時更足地出去,青蕪奇怪:“王爺乾嘛來了,叫您起床?”
穆九歌:“......”
阿爹教她馴馬的時候曾告訴她,獵物越是不服,你就越是不能躲閃。盯著它,與它對峙,讓它知道你不畏懼它,它才會對你臣服。
蕭長宴方才對她展現的,就是這股犟勁兒。
青蕪隨口問完,便手腳麻利伺候穆九歌梳洗:“您讓雲護衛派人去接人,他已經安排妥當了。”
她也不好奇穆九歌讓接的什麼人,轉而擔心:“聽說閆郡主被降為太子側妃了,您今日進宮,會不會被太後為難啊?”
怎麼不會呢?
一進宮,蕭長宴就被太子以公務為由叫走了。
領路的公公說雍巳帝龍體欠安,蕭長宴的母妃宛貴妃在侍疾,而裴皇後要接連為陛下吃齋祈福十五日,不便見。
很難說他們不是故意的。
穆九歌徑直被領到閆太後居住的壽康宮。
宮女打起簾子,殿內一股卷著熏香的熱浪撲麵而來。
除了上座鬢發皆白,保養的雍容貴氣的太後,裡麵還坐了閆青雲夫婦和閆淑儀。
這是處理閆家內務的陣仗。
穆九歌甚至懶得遮掩腳跛,上前行禮。
和前世一樣,閆青雲夫婦看著她,並沒有見親生女兒的激動,更多的是尷尬、沉默、探究和權衡。
閆淑儀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個來回,臉色這才好了些,瞧著穆九歌的跛腳,心底愈發對她不屑起來。
更何況她昨日滴血驗親,害自己染上奸生子的糟汙名聲,被外麵傳的沸沸揚揚。
要不是太後親自去陛下那兒走了一遭,她連太子側妃的位置差點都保不住。
心裡有恨,她便忍不了,朝穆九歌冠冕堂皇的挑釁:“不懂規矩,看看太後都等到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不天黑了再來?”
“腳瘸了,走的慢些。”穆九歌一臉坦然,從善如流向太後告罪,“臣妾無狀。”
“......無妨,”太後招呼穆九歌:“快過來,讓哀家瞧瞧。”
她拉著穆九歌的手,滿目慈愛關切:“聽說你昨日染了風寒,好些了嗎?”
“多謝太後,臣妾好多了。”
她既不討好,也不顯得卑懦,太後目露精光:“換嫁的事,是淑儀做的不對,哀家已經降她為太子側妃作為懲戒,你要覺得不解氣,告訴哀家,哀家收拾她。”
這可是陛下賜婚,隻是降為側妃便了了,無疑明晃晃的在打陛下的臉。
但這結果卻早在穆九歌的預料之中,畢竟穆父這位得力乾將去世後,世家已壓製陛下多年,其中尤以閆太後黨為甚。
“能嫁給宸王殿下,是臣妾的福分。”穆九歌低眉間,連頭發絲都訴說著乖覺嬌羞。
就在她話落地,蕭長宴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瞧著她玩味地抬了下眉。
騙子!
這個眼神傳到穆九歌臉上,被她泰然純良地無視了過去。
“好好好。”太後受過蕭長宴的禮,話鋒一轉,“但你和淑儀抱錯這樁事也不能糊裡糊塗的,若是我閆家血脈,萬沒有一直流落在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