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守誠頓時緊張起來。
冷江又道:“其二,善良過度。您心軟,本無可厚非,可善良也該有個度。若是不知節製,便會淪為軟弱可欺,甚至傷及自身和家人。”
晏守誠一臉委屈,“我哪裡不知節製了?我當然有底線,不會由著他們為所欲為。我說好讓他們留到中秋,也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若真會傷害家人,我斷然不會答應。全村的命都比不上你娘重要啊。我怎會為了顧及他人,就讓你娘受委屈?”
冷江沉默不語。
晏守誠瞪著他,“你不信?”
冷江這才緩緩開口:“我信,娘想必也信。可旁人未必能看透您的用意。他們隻會覺得您急公好義,這名聲對您而言自是不壞,可日後呢?您難不成一直滿足他們嗎?若有朝一日觸及您的底線,您說他們會不會翻臉無情?升米恩,鬥米仇,得寸進尺,欲壑難填,人性如此。”
晏守誠歎了口氣,“我壓根不在意他們如何看我。要說我幫他們,無所求也不圖回報,更不圖什麼名聲,你信嗎?”
冷江微微頷首。這樣的傻子雖然罕見,但並非沒有。
晏守誠被他的表情氣笑了,“你那是什麼眼神?”
冷江心虛地撇開臉,卻又忍不住追問:“那您究竟圖什麼?”
“圖問心無愧,圖心安理得...”晏守誠說著,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我隻想活得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對得起...”他的話音戛然而止,似有未儘之意。
冷江沒有追問父親未說完的話,但他已明白了晏守誠的意思。此刻,他對父親的所作所為倒是生出幾分敬佩,“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晏守誠頓時像找到知音般激動,“對,就是這個道理!你小子現在能理解我了吧?”
冷江抿了抿唇,“兒子理解也無用,關鍵還是要看娘的意思。”
晏守誠聞言,頓時又蔫頭耷腦起來,“也是,什麼都沒你娘重要。你娘若是不高興,什麼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都是虛的!那是佛擋殺佛,魔擋殺魔!”
冷江聽罷,心中暗自歎息。父親這般沒有原則,著實令人失望。方才還覺得他有幾分君子義士之風,轉眼間就判若兩人。
晏守誠抹了把臉,鬱鬱寡歡地問:“你方才說為父有三錯,還有什麼?”
冷江沉默片刻,回想起母親的叮囑。他斟酌著措辭:“爹,您說得有道理,但眼下情況特殊。娘的意思是,等安頓下來再說。現在,還是得以自家安危為重。”
晏守誠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我知道,可那些都是鄉親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投無路吧。”
冷江心中一軟,卻又想起路途中的種種凶險。他輕聲道:“爹,您還記得去翠城時的事嗎?那時您就能狠下心來。”
晏守誠神色一滯,仿佛陷入回憶。“那不一樣。當時是為了保護你。”
冷江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爹,您怎麼能同時這麼……”他停頓了一下,沒有說出“矛盾”二字。
晏守誠苦笑一聲。“怎麼?覺得我精神分裂?”
冷江不知如何回答,隻得低下頭去。
晏守誠沉默良久,終於歎了口氣。“罷了,聽你娘的吧。她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