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懨懨的合上了眼,聲音綿長而悠遠,像一首訣彆的歌,他說,“時夢伊,我不想再看見你。你走吧。”
生命最後的那段日子,盛母偶爾的會來看他,也被他趕走了。他身邊就隻剩下了席若深。
從三月到五月,窗外桃花朵朵儘情的綻開,綠葉成蔭,花香四溢。
這樣的季節,所有生物都在怒放著生命的氣息,瞧,外麵多麼鮮活,唯獨他。
他沉默的望著窗外,他的身體已經單薄的如同一張輕飄飄的紙,胸膛上根根分明的肋骨,麵頰整個凹陷下去,麵上死調的灰敗。
他的反應越來越遲緩。
席若深有時候過來叫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反應。痛到極致了,也就習慣了痛了,他越來越平靜,像躺在棺材中的死屍般的平靜。
席若深後來也不說話了,偶爾的看他閉上眼睛,還害怕的上前試探他的呼吸。
他連呼吸都比常人緩慢許多。
五月初的某天,他精神忽然變得好起來,他撐了所有的力氣坐起來,跟席若深說想要到外麵走走。
席若深答應了他,扶著他坐到了輪椅上,推他到醫院的院子裡坐了一會兒。
他仰起頭,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回憶湧上心頭。他想著和我在這裡讀書的日子,想著我的聲情並茂,想著那時候,他見我和江書奕關係好,還偷偷的吃醋……
他又讓席若深帶著他去了一趟大學,去了我們之前常逛的街道,買了我們常喝的奶茶,他把椰香味的奶茶捧在手心裡,試著喝了一口。
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喝奶茶了,生病之後吃什麼喝什麼都反胃。這次出奇的他沒有吐。
奶茶在肚子裡溫熱溫熱的,他的眉眼舒緩,嘴角輕輕的上揚。
席若深見他的模樣,難受的想哭,嘴上卻還是笑著問道,“盛雲廷,你喝杯奶茶都這麼開心啊?”
“嗯。”
“我也來一杯。什麼味兒的?”
“椰香味。”
“對,椰香味,你和她都愛椰香味。我怎麼都忘了。”一開始是盛雲廷喜歡的,後來是我和他都喜歡的。
不知道我是因為喜歡他才喜歡椰香,還是本身愛上了椰香。
席若深轉身去買奶茶。
盛雲廷坐在椅子上喃喃的說道,“她……”
“她”——阿茫。
那杯奶茶,盛雲廷最終還是隻喝下去了一小半。
天色已暗,風吹的人臉微涼,盛雲廷眯著眼睛看遠方灰色的天際線。
天要黑了。
黑沉沉的,所有的生機都沒有了,好適合死亡。
這一天裡最後一程,他說,“若深,送我回家吧。”
他回到了那個曾經屬於我們的家,他讓席若深回去,他想在家裡過一夜。
他在醫院裡呆了太長的時間,實在是很想念家裡的味道。
席若深不放心想留下來,卻最終拗不過盛雲廷,臨走時他再三告訴盛雲廷,一旦有什麼情況要立馬打電話給他。
盛雲廷點點頭。
席若深抿緊了唇,他回頭望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盛雲廷,嘴角漫著極淡極淡的微笑,他安靜的像暴風雨後的村莊,四周是被摧毀後的殘敗。
明明裡有一種詭異的美。
席若深的心口就像有一團棉絮在堵著,血液流通不暢,無比的難受。有種不好的預感已經朝著他的大腦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