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早就知道,但開弓以無回頭箭,他已經愛上她了。
世俗倫理他從來都視若無物,但她不同,她善良,她純潔,她容易心軟,總是顧及太多,她放不開,這份罪孽,她背不起。
那就讓他一個人來背,她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他以為她能瞞她一輩子,不料她卻也早早知道,或許比他還早,他多年的隱瞞和隱忍,倒成了個天大的笑話。
費儘心思去嗬護,不想讓她痛,她的痛卻早已深入骨髓,事到如今,他再隱瞞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北辰染輕輕一笑,宛若歎息。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執意對我做出這種事?”她憤怒地吼著,嘴唇顫抖得泛白。
他也不答,隻是笑得很苦:“嗬嗬,我怎麼忘了你恢複的是所有的記憶啊。在雪隱城你就看到了這胎記。以你的智慧該是猜得**不離十,還是,她死前告訴你的?”
她以沉默肯定他的答案。
北辰染忽然憤怒地一拍,手掌激起大大的水花濺到彼此的麵頰:“她就隻考慮到你,為什麼不考慮我,關心我?為什麼千方百計要分開我們!”
“這就是你一直拒絕我的原因?”他執起她的手腕,話說得陰寒,其實早已淚流滿麵,想不到本就複雜的一場解毒,讓她恨了他,竟會變成更複雜的事。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再地獄受儘煎熬,一切酷刑全為她隱忍隻為將她送上天堂,一個轉身,卻發現,自己要救贖的人並不在天堂,就在自己身邊,同在地獄和自己一樣被罪孽淩遲。
原來,他無論如何努力,終究救不了她。
“我不該拒絕你嗎?”艾喲喲反問。
既然真相大白,拒絕和逃避,還有什麼用?
“你真的拒絕了我嗎?如果我愛你是犯罪,你愛上了我也是犯罪!”他狠狠地咬住她的唇。
她發瘋一般地拍打著他的肩膀,濺起無數水花:“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我們注定不能相愛,你為什麼要拉著我和你一樣做罪人!我們不可以在一起!”
他固執地凝著她,眼眶盈盈有淚:“為什麼不能?我們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你的身體已經是全新的了,你和我除了愛情其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為什麼還是不能接受我?你這樣違背自己的心,你過得快樂嗎?”
“我早對快樂絕望了,我隻是不想和你一樣做個罪人,死後下地獄!我不愛你,我愛的是鳳靳羽!”她用力地捏住他的肩膀,想用眼神表達自己堅決的心,可空洞的雙眼除了無邊無際的漆黑,連他的容貌都瞧不見。
她要怎麼辦,怎麼辦才能結束這一場孽愛!
這樣的堅決,真的堅決嗎?連她自己都混亂得分不清方向,如何讓他堅決呢?
北辰染用指腹覆住她的眼皮,這雙原本純澈不染紅塵的眼眸,曾經那麼明亮,現在卻已經暗下去,就像炭火一樣燃儘了所有光和熱,包括希望,連一點灰燼都沒有殘留。
傻小雪,你可知,如果沒有我的存在,鳳靳羽也是不可以愛的,包括雪陌舞,就像你不能愛上他們,他們也不能愛上你,相愛注定是一種痛!
從一開始就沒有希望,我們,從來就沒有希望!
如果我們的世界,注定永遠不會有幸福,那麼就讓幸福統統滾蛋,隻要有彼此,便已足夠。
“你知不知道,你早就跌到地獄了,還費力地向上爬,真的特可笑。既然上不了天堂,那就一同下地獄,與我一起儘情地墮落吧!”北辰染的眸光變得深濃,以手扣住環在她腰際,再次低頭吻住她的紅唇,以一記有力的衝刺摧毀她無謂的掙紮。
“啊……”靈魂像被硬生生撕裂撐破,暴露出原罪,“北辰染,我恨你一輩子!”
恨吧,恨吧,你隻需要記得是我強迫你的,硬拉你下水,這樣你心裡也會好受一點!
“你記住,就算世界毀滅,上碧落下黃泉,抱著你,躺在你身邊的,隻能是我。就算再活一次,想都不用想,那個人絕對還是我。”
屋內寂靜如空,艾喲喲麵無表情地望著榻邊的琉璃窗,這裡的布局和戀雪宮,甚至和鷹宇國皇宮的布局都一樣,榻總被擺放在靠窗的位置,那是娘親的習慣。
娘親曾說過,這樣早晨起來,可以第一眼瞧見暖暖的陽光。
可如今陽光透過琉璃窗,在眼皮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她為什麼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呢?
那樣的陽光,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片白色,蒼白得刺眼。
其實從昨天他帶著她第一次奔向光之彼端,她的眼睛就複明了。
但她真的不願看見,不願看見他如何像一隻不知饑渴的獸,在自己身上一遍遍馳騁索取。
不願看見自己胸口因為昨夜的歡好,重新顯露出來的梅花胎記,那個胎記,和他心口的那一枚,一模一樣,血一樣的鮮紅,似在控訴著她的罪行。
不願看見自己滿身罪惡的紅痕,她恨不得將身上他留下的痕跡一刀一刀剜下去。
她側身背對著他,而他就那樣不帶任何罪惡感地從身後抱著她睡,手緊緊地環住她的腰。
她的手心一張一合,似在攥拳,重複了無數次,終於下定決心一個翻身,卻對上他的眸。
艾喲喲一刹那愣住,他就那樣睜著眼,含情脈脈地凝著她,水銀一般的眸流光溢彩。
“醒了?對不起,昨天要的次數有些多。我有點失控。”他眨眨眼,濃密的睫毛就像兩把小扇子一張一合,溫情的調調竟帶著一點點羞澀。
她沉下臉,聲音裡不帶絲毫情緒:“你想要的已經得到了,我要走。”
“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他漫不經心地慵懶一笑。
“我不餓!放我走!”她不悅地重複一句。
他依舊答非所問,說得興致勃勃:“我找來一套皮影,待會我們一起去玩皮影戲,你應該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