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走!你聽清楚了嗎?不要跟我裝傻耍花招!”她怒不可遏地吼了句,他卻隻是張著純真又魅惑的鳳眸一瞬不瞬地凝著她,也不說話,僵持許久,她終於閉上眼,眼淚卻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北辰染輕歎一聲,執起她的下巴,輕輕吻掉她眼角和麵頰的濕意。
她就是不願睜眼,可顫動的濃睫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帶著薰衣草的花香,銜著濕濕的眼淚,像魚一樣遊到她的嘴邊,密密封緘,輕柔地撬開她的貝齒。
他讓她嘗到她的眼淚,即使再苦澀的味道,在這相濡以沫的吻中,從彼此舌尖慢慢融開,也會變得很淡很淺,到最後終會察覺不到。
她正欲再次開口,北辰染忽然翻了個身壓在她的身上。
“小雪,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他埋首在她胸前低噶地一聲嘶吼,掰開了她的腿……
最後一次?她真不知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可以麵不改色的把“一次又一次”,說成“最後一次”。
暮色西垂,他才離開她,從昨夜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四個小時了。
騙子!他就是個騙子!
他說得好聽“在榻上她有無限的機會殺他”,可他持久的戰鬥力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她感覺自己都被掏空了,渾身酸痛,走路都難,哪裡還有力氣殺他?
他不給她吃東西,就連她嚷著要喝水,他也輕佻地說“我還沒把你喂飽嗎?”之後就理所應當做好事一般更加賣力,她氣得狠狠抽他耳光,他不怒不還手,隻是笑著吻她,還說“打得好,我不需要你道歉,反正我會把你做到哭著求饒,你打我一次,你就得求饒著補償我一次,多公平。”
她從沒見過這麼厚臉皮又難纏的男人,無論她怎樣掙紮,他都無動於衷,就算她像獅子一樣憤怒咆哮,一遍遍地喊“放我走放我走!”他也不會像從前一樣正麵回答,就笑容滿麵地跟她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比如禦膳房又多了什麼點心,哪裡好玩之類的,到最後她是逃也逃不了,殺也沒力氣,所有的反應和招數,在他麵前統統失效!
艾喲喲死死地盯著他,那樣的眼光好像要將他活生生剜出兩個大窟窿才解恨。
北辰染就那樣背對著她,一件一件地穿好衣袍,他還是那樣優雅,還是那樣貴氣,好似昨夜的爭吵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們隻是一對甜蜜的小夫妻。
艾喲喲在心中咒罵:優雅?高貴?狗屁!從來沒有人比他更壞!在榻上,這個男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什麼叫不要再來,他隻會用高超的手段一次又一次製服你,讓你全部沾染他的氣息,一遍一遍地複染,直到滲透你的一切,讓你壞上他的孩子,再也離不開他!
孩子?原來他是打算讓她懷上孩子離不開他。
艾喲喲一怔,冷汗不斷沁出,她緊緊地咬住下唇,生怕一鬆牙關,胸臆間騰起的怒意就一口噴薄出來,將自己燒得屍骨無存。
她從榻上跳下來,連鞋也顧不上穿,直奔桌前,盯著桌上的茶碗,手指不住地顫抖。
北辰染緩緩回過頭,以為她是口渴,漫不經心地道了句:“你先喝點茶,等會隨我去用膳。”
他居然還有心思談吃?
艾喲喲終於忍無可忍,拿起手中的茶碗砸了過去。
悶悶地一聲鈍響之後,啪地一聲茶碗摔了個粉碎。
北辰染沒有躲閃,琥珀色的茶水就那麼順著他的額角一直流,流過下顎,一滴滴落在紫色的衣襟上。
幾片茶葉還沾在他的麵頰,他笑了笑,用手拈起,仍然好習慣地沒有隨手扔在地上,而是緩緩地朝她走來,她以為他要發怒,不安地朝後退了一步。
他卻隻是將茶葉用桌上的絲帕包起來,放在一邊,整個過程都出奇地安靜。
待他轉過臉來,她整個人都傻了,鮮紅的血從額角滴下來,一滴滴連成線,小溪一樣流過睫毛,漸漸模糊了他的眸子,他隔著那一片血淋淋的血霧,含笑地望著她,笑著將她拋上榻,笑著再一次和她……
一連一個月,他們都住在獵場的西靜宮,過得激烈又平淡,激烈是不分晝夜地繾綣纏綿,宛如隻有獸欲而生的日子,他總是不知疲憊精力旺盛,而激烈的後果就是她身上已經密密麻麻滿身傷痕。
這樣的傷痕到處都是,他對她溫柔,她卻對自己殘忍,他和她歡好一次,她就用刀在自己身上劃一次,一道道傷痕見證他犯下的罪,就那樣袒露在他麵前,讓他時刻記著自己犯的罪,看到一次就會痛!
對,她就是讓他痛,也讓自己痛!
他不阻止,倒是跟著她自殘,她多一道傷痕,他也多一道,他說過,怎樣都會陪著她,包括一起痛。
明知道結果,他還是不顧一切地要她,其實他一開始並非貪戀她的美色,隻是為了解毒,但後來她的身體竟帶給他巨大滿足感,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填補心中那一道道凹陷的傷痕和空虛,再後來,他完全深陷的程度已超乎他的想像。
而那些彼此身上每次歡好過後,見證罪惡的刀痕,也變成一種癮。
他們用刀劃破肌膚,看著血一點點流出來,竟然會放聲大笑,似乎那種痛和罪也一並流出來是一種解脫的方式。
她也曾一次次試圖要殺他,但每次暗殺他的行動都被會被他瓦解,他總能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
她終究還是下不去手,兩個人就像在絕望中掙紮,飲鴆止渴,身心都傷痕累累,隻能通過身體的填補甚至是自殘的方式來救贖。
平淡的是她總是伴在他左右,看似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卻從不對話。
確切說,從來都是他在說,她不理,偶爾冷冰冰敷衍一兩個字,他還是鍥而不舍,笑臉相迎,即使是自說自話,被她的冷漠無視傷到心力交瘁,他也從不抱怨發火。
其實即使在榻上,無論他再熱情,她總是像塊忽冷忽熱的石頭,冷的時候用利刃般的眸子刺死他,熱的時候讓他剛揚起希望,她就冷不丁地說狠話刺死他。
總之,她就是折磨他,刺死他,不斷不斷地讓他痛!
他真是被傷透了心,傷儘了自尊,傷到無處可傷,也就麻木了,畢竟,她能在他身邊就好。
轉眼已是入秋,滿天星辰燦然如銀,秋螢點點,好似星辰都縈在空中起舞。
北辰染緩緩走向水榭,她獨自坐在石凳上用晚膳,上身著一件月白色蝶紋束衣,下身一件水薄煙紗群,月白的底子繡著梅花和蝶,都是墨色的,黑白分明,遠遠望去就像一副潑墨山水畫。
他駐足望了許久,才走上去,坐在她對麵,她一見他來就擱下咬了半個的蘋果,起身要走。
“你總是習慣入了夜才用晚膳,害得我也養了這壞毛病。我這還餓著呢,你得留下來陪陪我。”他慵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