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機關園,兩人來到集市裡,納蘭北峰瞅了兩眼正在挑選麵具的女人,下意識暗暗往人來人往的街道打量,試探問道:“喂,這裡真的有天珠嗎?”
香瑟瑟放下手上的麵具,又挑選了另一個拿在手裡左看右看,莞爾笑道:“這裡若是有天珠,那也一定是假的。”
“那你帶我來這乾嘛?”納蘭北峰慍悶問道。
而且,在他看來,這女人的口味特重,彆人家的姑娘喜歡蝴蝶、小花、兔子之類的俏麗麵具,被她拿起來卻都是凶神惡煞的鬼麵具,而且一個比一個凶戾,光看著就覺得毛骨悚然。
心想這女人難怪能嫁給納蘭褚旭那陰森森的家夥,喜好不同於常人啊。
“拿著。”香瑟瑟把其中一個惡鬼麵具遞給他。
納蘭北峰嘟了嘟嘴拿過這黑鬼麵具,看了兩眼倒是喜歡,想著帶回府中嚇嚇那些丫鬟也好的。
買下麵具後,二人來到郊外的一座破敗的墳墓前。
山穀幽風凜凜,納蘭北峰下意識將手中的鬼麵具緊拽在胸前,輕咽唾沫,側頭看身邊的女人試探問道:“你……你……你該不會打算盜墓吧?”
關於這個女人的事,他聽說了一些,什麼頂撞長輩、勾搭男人、斤斤計較都有,但萬萬沒想到這女人如此大逆不道,竟敢張狂到來盜死人墓!
這時,阿虎神色迫緊從小道走來,無意瞧見站在破墳前的兩個人,以為自己看錯了,仔細看來,微訝,下意識躲在樹後探眸察看。
香瑟瑟莞爾淺笑,繞過這座破敗的墳墓,來到藤蔓垂掛的山壁前,她提起白如玉細如蔥的纖指把遮擋的藤蔓撥開,手撫在石壁上,在特彆冰涼處輕輕按下去。
隨後石壁間竟慢慢推出一個石匣子來,納蘭北峰訝然吃驚,連忙繞過墳墓跑過去,隻見香瑟瑟往石匣子裡放了三枚銅板和一錠二兩銀子再把它推回去。
不一會兒,旁邊傳來隆隆聲,竟是開出一道石門來。
香瑟瑟往臉扣上鬼麵具,側頭看訝然的納蘭北峰說:“戴上麵具,隨我來,不許報真名。”說著,她輕挽藤蔓往洞開的石門走去。
“這是什麼地方?”納蘭北峰迫切抓住她的衣袖問。
當然,他這麼問,是想知道誰能做出如此玄妙的機關,猜想是香瑟瑟那個神秘的朋友,心中有幾分莫名的激動和興奮。
香瑟瑟淺笑回答:“鬼市。”
聞言,納蘭北峰先是一愣,琢磨了會,他猛然微驚,迫不及待問道:“你指的是那個鬼王的地盤?”
香瑟瑟輕作點頭。
納蘭北峰心底掀起一片駭然,他雖不諳世事,但對那鬼王的事還是清楚的,這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聽聞昨晚就有人收到了鬼王鏢,被釘死在城門口,死相十分滲人恐怖。
香瑟瑟見他害怕,解釋道:“不用擔心,鬼王雖然可怕,但這裡隻是一個做交易的地方,無礙。”她婉婉一笑,戲謔道,“你若是膽小,可以在這候著。”說著,她便獨自往裡邊走去。
納蘭北峰糾結了會,也顧不得危險,忙扣上鬼麵具,尾隨她進去。
沿著密道進入裡邊才發現彆有洞天,原來是一座地下迷城,納蘭北峰看著洞窟裡裝扮各異的人,不管是擺攤的人抑或是閒逛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戴著不同的鬼麵具,一個比一個凶煞,一個比一個有趣。
他原本還躡手躡腳跟在香瑟瑟,看見這裡光怪陸離的商品,膽子放大了,也忘了自己剛才還興致勃勃的機關。
香瑟瑟走在前邊,輕聲娓娓道來:“這鬼市裡頭,分四個區域,分彆是朱雀、神武、青龍、白虎。神武集天下武功秘籍於內,青龍我不太了解,白虎鬼門關是煉藥的關口。我們所在是朱雀天寶,主要是一些商品往來的暗道,有很多地麵上找不到的東西。你要研究機關術,就不能閉門造車。”
納蘭北峰下意識側頭打量著這個香瑟瑟,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直覺她與其她大家閨秀無異,可是短短相處,覺得此人與彆不同。
在他看來,這個女人雖然壞心眼,算計他的機關園,可卻是坦蕩蕩的,不像某些人明明長著一顆黑不溜秋的心,還要假裝好人,藏著掖著。且她又懂得這些江湖門道,絕非一般女子。
另一邊,阿虎轉上閣樓,穿過層層機關門道來到裡室,見納蘭褚旭正與其他兩人在商討事情,他遲疑了會,試探地輕喊了聲:“公子……”
納蘭褚旭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讓他說話。
阿虎忙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少奶奶到這來了,而且還跟三少爺一起。”
納蘭褚旭深邃的鋒芒瞬間陰翳,緊握了一下手中文書,冷拂袖快步走去。
站在書桌前的兩個人忽然感受到這主氣場的變化,兩人暗地交換目光,再把疑惑落在阿虎身上。
阿虎什麼也沒有說,忙尾隨納蘭褚旭走去。
納蘭褚旭轉到石窟的小窗向樓下看去,看見在寶石攤貨前的倩影,他認得那背影,是香瑟瑟,站在她身邊的自然就是納蘭北峰。
指尖瞬間殺氣縈繞,他在心裡狠狠默念:香瑟瑟,你是不是非要死在我手裡才心安理得?
阿虎走到他身後,輕聲低念:“公子,是少奶奶帶三少爺進來的,要買天珠。”
納蘭褚旭的臉色越發陰翳,關於納蘭北峰的事情,他了如指掌,包括他盜取了納蘭明珠的十二顆天珠安置到他的機關園裡頭。
隻是沒想到,這女人還勾搭上他了。
“阿虎,你認為這個女人有多大的能耐?”
突然聽到這縈繞淡泊殺氣的問話,阿虎微微一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起這位少奶奶,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她,應該從凝暉堂修建談起,之後她屢次招惹世子爺和太君,但這些也隻不過府中雜事,若要評估她的能耐,真有點困難。
忽然發現納蘭褚旭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鬼王鏢,阿虎猛然吃驚,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納蘭褚旭陰下寒眸,盯著樓下的香瑟瑟,冷冷低念:“隨便把男人帶到我鬼市來,該讓她嘗嘗這鬼王鏢的厲害,看她的膽子是不是真的比甕缸還大。”
感受到窒息的冰冷殺氣,阿虎抿了抿唇不敢發話,隻是心裡疑惑,鬼市出入,何時分男女呢?
樓下這邊,峰納蘭北峰一臉埋怨地盯著香瑟瑟,這個女人,用三千兩就買到了十二顆天珠,但是跟他的契約卻是定了三萬兩!
他在心裡默默將她詛咒了一萬遍後,又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慧,若不是有她在旁,恐怕三萬兩都未必能買到十二顆天珠。
“回去吧。”香瑟瑟輕聲道了句,她正欲轉身走去,忽然一根飛鏢“咻”擲來,直接將她的麵具打落下來,附著著紙條的飛鏢正好插到攤貨上。
“嫂子!”納蘭北峰禁不住驚喊了聲。
聽到騷動,朱雀天寶內的所有目光一下子轉移過來,瞧見插在木板上那根銅黃的鬼頭鏢,所有光怪陸離的攤貨商販手如電閃,隻消一個噴嚏的時間,收拾了東西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來尋寶的人唯恐殃及池魚,屁滾尿流躲到兩旁的貨架下,隻因鬼王鏢一出,不見血是不會罷休的。
有人忍不住好奇,不要命地多瞅了一眼,卻見那鬼王鏢上的罪名竟是——貌若無鹽!
“嫂子……”手裡捧著天珠的納蘭北峰一動也不敢動,輕聲低喃了句。
他雖然第一次見到鬼王鏢,但是,鬼王鏢的模樣他還是知曉的,尤其是看到其他人雞飛狗跳逃跑的時候,他就肯定了。
聽聞,昨晚收到鬼王鏢的人,不是被殘害致死的,而是活活嚇死的,死了之後才被分屍再拚湊完整釘在城樓上,牆壁上沾滿了滲人的血。
而此刻,在鬼市內,出現一顆鬼王鏢。
貌若無鹽?
他下意識把抱在手裡的天珠放回貨攤上,再瞅了瞅臉色難測的香瑟瑟,心念長得醜也是罪嗎?
隨後傳來“咯囉”的響聲,納蘭北峰愕然抬眸環顧,隻見牆壁上突然露出密密麻麻的箭頭,他猛然吃了一口寒氣,隻要背後的機關按動,二人準在一瞬間就能成為馬蜂窩。
躲起來看熱鬨的人,卻見這被下鬼王鏢的女子臉上沒有驚色,細看來,此女雖長得不算驚豔,但也是秀色可餐的,怎麼就礙了鬼王他老人家的臉了?
香瑟瑟目光淡淡輕掃,這朱雀天寶樓分三層,第一層為騎樓,上邊兩層隻看到細小的窗口,原本雕刻著不同惡鬼的牆壁上布滿了駭人的銀光,右邊騎樓上掛著一個巨型的四色惡鬼麵具,容貌十分凶殘乖戾,頭頂兩角,兩個鼻孔垂延著幾乎及地的黑色長毛。
四色惡鬼麵具下是一塊燒焦的木頭,長一米半,寬似桌,與人等高,聽聞這是上一任鬼王的葬身之處。
這木頭和惡鬼麵具連接在一起,就像是地獄裡凶戾鬼王盤踞在這裡,盯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所以沒有人敢在這裡鬨事,也沒有人敢在這裡弄虛作假販賣假貨。
閣樓上的納蘭褚旭盯著下邊的香瑟瑟,這女人比他想象中還要鎮定,隻是她越是從容,他越是惱怒。
“公子,真的要按動機關嗎?”阿虎忐忑不安試探問道。
納蘭褚旭輕斂眸色,許久,才冷冷道:“隻需把她嚇到永生不敢踏進鬼市,不得傷她分毫。”
“……”阿虎沉默,不傷分毫的恐嚇,好吧,看來有人要哭鼻子了。
正好走來的亦鈞,頓時哭喪著臉,原來這主拐這麼大個彎,是為了恐嚇自己!
鬼市樓道內,幾乎所有人都湊到各自的機要密室裡,透過錐孔探看樓下的熱鬨。
他們自認追隨主子那麼久,這還是頭一次見他發出近乎是無理取鬨的罪名,對方還是一個女人。
若不能湊上這個熱鬨,遺憾終身吖!
他們無不心裡癢癢的,各自揣測,樓下的女子究竟是誰,竟讓那主在鬼市內大動乾戈。
天聞!
這簡直是天聞!
而且,那個女人竟然毫無懼色,試問這世間誰接到鬼王鏢還能如此從容鎮定的,除非是孤陋寡聞,並不知道鬼王的人。
但是,現場這副陣勢,即使反應再遲鈍,時事再落後,也察覺到死亡的氣息吧?
此女卻依舊淡定如斯,不可小覷。
“絲帕落地之前,你有逃跑的機會。”
朱雀天寶內突然環繞一個凶冷低沉的聲音,如同侵入人體的刺骨寒氣,令人毛骨悚然,胸口打顫。
納蘭北峰觸電般抬眸,隻見十幾米的上方多了一根垂吊的絲帕,他恍然一怔,觸電般往出口的方向瞧去,雖然此刻距離出口的方向隻有五六米,但是,這進來的地方不知何時變成釘床。
若從這釘床趟過去,還不如被射成馬蜂窩來得痛快。
“我們不要……”納蘭北峰正欲竭斯底裡咆哮不要那該死的天珠,突然被香瑟瑟掩住了唇,他頓時把話噎了回去。
樓上的納蘭褚旭看見這個親昵的動作,頓時目露猩寒金光,雖然此刻納蘭北峰還戴著鬼麵具,但是,這親昵早已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