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溪笑道:“尋常女子,便是喜歡雪白的花,也定會選白梅與蓮,你竟喜歡茶花。”
鳳兮朝他笑道,眸子裡漫出了幾絲悠遠的向往:“白梅與蓮,與我離得太遙遠,所以,還是樸素的茶花好。”
她身份卑微,如地底淤泥,而那白梅與蓮,皆是高潔之物,又豈是她能夠觸及得到的?
伏溪沉默片刻,眸子裡極其難得的積滿認真之色:“鳳兮,你不比旁人差。在我眼裡,是白梅和蓮配不上你。”
鳳兮怔了一下,錯愕望他。
伏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略帶鼓勵的道:“鳳兮,你與彆的女子不同,你不驕不躁,心地善良,你不比任何女子差。也許你一直覺得自己卑微,但你該知曉,能被主上待見,能被身邊女子如雲的小端王待見,你就該知曉這樣的你有多招人親近。”
鳳兮呆愣片刻,回神之後才苦笑一下,雖然極力的想掩飾住心底的茫然與黯然,但那一縷縷絕望與澀意,卻是怎麼都掩蓋不完。
“伏溪,流暄與小端王待見我,是因為他們都將我當成了棋子。”鳳兮低低道。
夜流暄待見她,是要讓她呆在小端王身邊暗中為他辦事,甚至不惜以蠱毒威脅她,拴住她。
而笑端王待見她,則是要憑她拉攏夜流暄,甚至是威脅夜流暄的質子。
她鳳兮,不過是他們眼中的螻蟻罷了。
大抵是鳳兮對這點極其通透,伏溪終究是蹙了眉,默了片刻,也不知該找何種理由來掩飾住這個事實。
“鳳兮,有時你的確是太聰明,聰明得令人心疼。我倒是情願你不夠聰明,不夠通透!”良久,伏溪才輕聲言道,常日裡朗爽大咧的嗓音卻是染上了幾絲歎息。
如果她能一味的懵懂,一味的膽小,一味的懵懂,那麼,她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也不會看清那麼多殘酷的現實。
不得不說,自家主上與那小端王皆是天下響當當的難纏之人,招惹上其中一人,不是萬劫不複,便是命途堪憂,而鳳兮,卻是同時招惹上了兩個。
她要脫身,要真正的自由,何其之難。
這廂,鳳兮望伏溪一眼,斂了神色,強顏笑笑,道:“伏溪這是哪裡的話,若我不夠聰明,不夠通透,又怎能識時務,怎能保住我的命。”
說完,也不待伏溪反應,當即提著裙角鑽入麵前小片花海,摘了幾枝茶花回來遞給伏溪,道:“伏溪,送你。以前你送我桂花糕,送我小金燈籠,我也沒什麼東西可以送你,先給你幾枝茶花。”
伏溪回過神來,伸手接過,大抵是被鳳兮麵上的強顏歡笑刺中了雙目,他臉色也跟著有些低沉起來。
“鳳兮,可有勇氣背叛主上,放下一切逃走,到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去生活?”他默了片刻,才低低的問。
勇氣?
鳳兮眸子裡當即蔓延出茫然之色,低道:“我一直都希望以後能隱居村莊,燒火煮飯,在嫋嫋炊煙,歲月靜好之中,再在閒暇時蹲在屋前栽種的茶花裡摘花泡水來喝。”
說著,嗓音一頓,麵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險些就掛不住了:“隻可惜,這隻是我做夢才能夢見的。我膽子太小,不敢違背流暄,不敢逃走。”
即便要逃走,也不是這個時候,絕對不是這時候。
伏溪沉默了,纖細的手指將茶花枝握得有些緊。
鳳兮拉著他起身,隨即縮回手來,再度強顏笑道:“不是說要逛王府嗎?我們再往前走走。”
伏溪點頭,神色越發的有些深了。
正午時,伏溪與鳳兮在在鳳兮的屋中用過午膳後,隨即,二人坐在屋外院中的梧桐下,擺了矮桌,擺了琴。
伏溪乾淨的麵上盈滿清洌的笑容,少年意氣風華的姿態展露無遺。
鳳兮偷偷將他打量幾眼,眸子裡也聚滿笑容,心底,也逐漸開始打著旋兒,醞出隱隱的緊張與欣喜。
與伏溪相處,她覺得打從心底的快樂。
這種感覺,沒了小心翼翼的謹慎,沒了卑微低賤的恭順,隻有平等互助互關切的親昵,讓她感覺自由,感覺溫暖。
“伏溪,你要聽什麼曲子,我彈給你聽?”她按捺神色,滿麵笑容的望著伏溪,如同得了糖的懵懂孩子。
伏溪笑得大大咧咧,乾淨爽朗:“你隨意彈就好,隻要是你彈的,我都喜歡。”
鳳兮紅了耳根,點點頭。
修長的指尖搭上琴弦,款款而彈。
從未有任何一次,她彈琴會彈得這般暢快,這般欣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