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這才稍稍抬起頭來,略微呆滯的目光透過牢房的木欄朝外望去,便見一個瘦削的小廝正立在牢房的木欄外直直的望她。
大抵是在漆黑的環境裡壓抑得太久,如今甫一見得有人,驚懼麻木的心終歸是稍稍有些回緩。
“這油,油燈,不會再熄了嗎?”她低低的問,不料此番出聲,嗓音竟是格外的嘶啞顫抖。
“七夫人放心,油燈已添足油了,不易再熄,小的也會隔段時辰來此添油的。”小廝低低的道,說著,嗓音突然有些意味深長,“七夫人僅需安安心心呆在這裡便成,過不了幾日,七夫人定會離開這地牢的。”
鳳兮怔了怔,苦澀一笑。
沒想到,她已淪落到連這守地牢的小廝都忍不住安慰她了。
“多謝你的這番話。”鳳兮坦然的望著他,努力的勾著唇瓣笑著,不料那笑容落在那小廝眼裡,卻是格外的蒼白難看。
那小廝眸色微滯,略微惶恐的垂眸道:“七夫人折煞小的了。”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又道:“小的就在不遠處守著,七夫人有事,隻管吩咐便好。”
說完,待見鳳兮點頭,他才急忙轉身離去。
眼見著小廝的背影消失在眼跡,鳳兮這才回神,心底久久無法平息。
她全然未料到這地牢的小廝會對她這般有禮,更未料到那小廝會對她這般照顧。
她與那小廝非親非故,加之她如今失寵,王府之人皆待她輕視,如今她更是害得碧夫人流產,以身帶罪,那小廝如何會這般對她?難不成,他當真是可憐她?
她默默想了良久,無果,最後稍稍斂住思緒,不了了之。
時辰一點一點的過,鳳兮腹內空空,餓得肚子發痛,然而縱然如此,她卻未有食欲,隻覺若是此番當真被餓死,雖然死得狼狽,但終歸也算是解脫吧。
鼻尖源源不斷的有黴臭味竄入鼻裡,周圍潮濕,鳳兮餓了,累了,便支持不住的斜靠在潮濕的牢壁,後背一片冰涼,連帶身子也開始發涼發冷。
這時,不遠處再度傳來腳步聲,有些輕,有些急促。
鳳兮轉眸循聲一望,僅是片刻,便見不遠處出現一抹纖瘦的身影。
那身影步伐急促,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鳳兮細細凝望,蒼白呆愣的麵上終於滑出道道暖意。
“七夫人!”一道惆悵擔憂略帶低喜的嗓音揚來。
嗓音一落,幽蘭纖瘦的身影小跑而來,隨即跪坐在鳳兮的木欄外,兩眼登時紅了:“七夫人,你怎麼樣 ?可有嚇著?餓著?”
大抵是此番見得鳳兮,幽蘭心底複雜急促,竟是再度喚了鳳兮‘夫人’。
鳳兮則是眸色發顫,踉蹌著身子隔著牢房的木欄挪到幽蘭麵前,嘶啞喜色的問:“幽蘭,你怎來了?”
幽蘭伸著袖子擦著紅腫的眼,“我去求老管家,最後老管家同意我進來的。”說著,忙將手中的食盒打開,紅著眼睛朝鳳兮催道:“七夫人,你快吃點東西吧,此番已是夜半三更,想必你定是餓極了。”
夜半三更?
鳳兮麵色再度一白。
現在,竟是夜半三更了嗎?記得她被老管家差人押走之際,時辰還未近黃昏,而如今竟已是夜半三更了?
她暗暗歎氣,心下哀然苦澀。
回眸瞧了一眼這暗無天日的地牢,她嘴角的自嘲之色更甚。
見鳳兮不動,幽蘭將食盒通過木欄的縫隙遞到鳳兮手裡,催促:“七夫人快趁熱吃吧!快吃。”
鳳兮鼻頭一酸,努力的低頭望著手中的食盒裡的膳食,低低的道:“幽蘭,謝謝。”說著,伸手用小木勺開始吃了一口飯,又道:“說了不喚我夫人的,你怎又不記得了?再者,你看我如今落魄成這樣,哪裡像個夫人?幽蘭,鳳兮曆來不是富貴的命,更當不了夫人的。”
這句話嗓音極低,帶著幾許難以壓製的震顫,宛若喃喃自語。
幽蘭看得心疼,“鳳兮,你彆擔心,王爺是寵你的,他不會傷害你。”
“王爺回府了嗎?”鳳兮努力的壓抑著心底的情緒,低低的問。
“回了,隻是……”甫一說道這兒,幽蘭便不吱聲了。